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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菡萏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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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我完全支持您自己做判斷。

    可我也得老實說一句,上個月替那位病人做手術的醫生正是我們的朋友,他所使用的技術也有我們的資助。

    ” 這下羅彬瀚終于明白了。

    他既搞清楚了那天夜裡李理為什麼要叫石颀的電話打進來,也意識到她為什麼挑了這麼個看似普通的老頭來做說客。

    他最後想了想整件事,然後問:“她打算什麼時候要答複?” “沒有最後期限。

    ”老頭說,“她也希望您在頭腦冷靜且充分考慮後再作出答複。

    您知道,她提的是一項補償,不是威脅,絕對不是。

    ” 這分明就是,羅彬瀚心想,這不但是威脅還是緩兵之計。

    等李理回頭和周雨通過氣以後,她很快就會想出新的招數。

    突然間他覺得這整件事都很可笑。

    說真的,李理費這麼大勁對付他做什麼?他以前也沒什麼重要的,現在就更不必提了。

    想到這裡時他幾乎就要被氣笑了,恨不得當場答應下來,然後立馬卷包走人。

    可理智還是拉住了他——别的不提,他現在确實狀态不佳,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沒準會叫自己後悔。

    他不能真的受李理的激(如果她确有這種意思的話),還是得等到緩過來以後再拿主意。

     “明天吧。

    ”他說,“明天我會主動聯系她的。

    現在,介意我自己休息一會兒嗎?” “當然,當然,沒問題。

    ”老頭近乎是以謙卑的态度說,“可是這裡真不是一個能休息好的地方,既不舒适也不安全。

    您還是回市區去休息吧。

    這樣我們也好處理這地方壞掉的雜物。

    ” “市區離這裡有點太……” “我可以開車送您,正好我也想回去買點鳥食。

    我們的基地是不能直接收到快遞的,您想想這日子得怎麼過。

    ” 羅彬瀚瞄了他肩上的鹦鹉一眼,什麼也沒說。

    這會兒他沒空管這個長翅膀的三姓家奴。

    “你的車……” “在一公裡外停着呢。

    ”老頭殷勤地說,“我可以跑去把它開來,要不了五分鐘就能到,隻要先把危險因素清除——這還得麻煩您幫個忙,不然車進不了路口,連我也要徒步走回市區去了。

    ” 他捧起房間中央的匣子,态度熱切地走過來。

    羅彬瀚緊盯他的動作,慢慢走上前去,先佯裝要把卡片放進去,接着猛然一抄,順勢把整個匣子帶到自己胳膊底下。

    老頭舉在半空的手僵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也變得有點可憐巴巴。

    “呀,這可……” 羅彬瀚對他回以同等殷勤的笑容:“這還是我來收着吧。

    怎麼好叫長輩幫忙拿東西呢?” “唉,不妨事。

    我隻想順道把東西還給研究小組,他們正着急等這個呢。

    ” “還是交給我辦吧。

    ”羅彬瀚說着把卡片丢進去,又緊緊扣上匣子,“您老别操心了,明天我會親自還給她。

    我們住得很近。

    ” 老頭飛快地眨了眨眼睛。

    有一瞬間他肩膀緊繃,那張胡髭齊整、線條冷硬的面孔暴露出果決酷厲的兇色。

    緊接着剛拉緊的線條又刻意松弛下來,皺紋全被笑容堆擠成簇,皮炎導緻的酒糟鼻擴張開來,俨然又是個衰老、平庸、笑容親切還帶點滑稽的中老年人,要在去公園溜達前跟晚輩打聲招呼。

     “哎,那麻煩你啦。

    ”他說着便走了出去。

    羅彬瀚在後頭暗暗留神這人穩健的步履,思忖對方如果真的動手會有多難纏。

    其實他也沒覺得多緊張。

    這人肯定不像裝出來的那麼老邁,但隻要體能還在普通人類的範疇内,想搞定他就沒那麼容易。

    當然,有武器是另一回事——可李理和他已經撕破臉到這種地步了嗎?雖說危機是解除了,他們沒有再繼續勠力同心的必要,也犯不着鬧到這步田地啊。

     這個人的出現有些奇怪。

    羅彬瀚有點郁悶地想着。

    李理這次動了大手筆,簡直都有點傷感情了。

    他一邊想一邊也沒忘記在心裡算着時間。

    不出五分鐘,果然有一輛風塵仆仆的黑色老舊轎車開了過來。

    老頭在駕駛位上沖他招手,絲毫沒有面紅氣喘的迹象。

     他匆匆收拾了房間裡剩下的東西。

    墨鏡已不知掉到哪兒去了,室内隻剩下一個帆布包,裝着他的一些雜物和那部損壞的手機,其中倒是有張信用卡,他隻好希望這玩意兒沒有被弄壞,這樣還能趁早去市區買點東西應急。

    等他确定沒什麼東西遺漏以後,這才坐上轎車的後座。

    老頭從後視鏡裡望着他:“您打算去哪兒?” 羅彬瀚報了條街道的名字,讓對方送自己到街道口。

    那裡當然不是他自己的住址,而是一家規模中等的百貨商場,距離石颀母親所在的住院部隻有兩三百米。

    他很高興這老頭沒問他去那裡的動機,一路上他們誰都沒再說話,隻有副駕駛座上的鹦鹉曾有一度跳到靠背頂部,目光親切地打量着他,仿佛還想跟他熱乎熱乎。

    羅彬瀚轉過頭假裝沒看見。

    他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初次見面的老頭對他防備心很重,完全不可理喻。

    不過他對這老頭也一樣。

    用南明光的話說,這人身上有股來曆不正的味道。

     臨下車時,他順口問了一嘴時間。

    老頭告訴他現在将近下午一點了。

    這天居然才剛剛過了一半,連周溫行去世都不滿二十四小時。

    他滿身狼狽地走進商場裡,在店員們古怪乃至于同情的目光裡遞出信用卡,胡亂買了點像樣的行裝,包括寬松的外套和墨鏡,還有手機和機械手表——保證下次他丢手機時還能自己分辨時間。

     他提着這些東西去隔壁酒店裡開了個房間,盡可能把自己打理了一番,免得等會兒讓石颀覺得他是從車禍現場逃出來的。

    搞定這一切後他又研究起周雨給的藥片和膠囊,按用量要求服了其中兩種,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他腦袋裡的眩暈也漸漸輕了,隻要不去思考就好,于是他在兩個小時後離開酒店,走向醫院的入口。

     其實他并不确定石颀今天是否在醫院裡。

    她和她弟弟都有工作,得輪流請假來照顧。

    可他這會兒并不想打開手機受監視,因此也沒法發個消息問問。

    他隻好留在通往住院部的電梯前閑逛,尋思是不是該出去買點東西,就說自己是來探望病人。

    那感覺也怪突兀的,因為上回他還是沒跟石颀的母親碰上面。

     正當這時,有個人從樓外的步道裡走過來,手中提着兩瓶水與盒飯,頭上戴着頂石青色的貝雷帽。

    那帽子羅彬瀚已經很眼熟了,他連忙側身躲進走廊的陰影裡,等石颀經過時在她後背上輕輕一拍。

    石颀一下跳了起來,蹦到兩米外才回頭。

     “情況怎麼樣?”羅彬瀚問。

    與此同時石颀也睜大眼睛問:“你怎麼來了?” 羅彬瀚瞧了瞧她的氣色,比上次見面時好多了,估計術後康複的情況不錯。

    而石颀也走過來打量起他,臉色從驚奇變成了狐疑。

     “你怎麼戴起墨鏡了?” “不留神撞了一下。

    ”羅彬瀚說,“眼睛受了點小傷。

    ” 石颀堅持要看個清楚,羅彬瀚隻得摘下墨鏡,讓她确認他左眼确實能瞧見東西。

    “你臉上也有擦傷。

    ”她警覺地說,“怎麼衣服鞋子都是新的?你到底怎麼了?” 羅彬瀚沉默了一下。

    他慣性地想再編點謊話應付過去,可這會兒已經有點靈感透支了。

    而且,現在還有什麼必要對石颀撒謊?他到底有什麼偉大莊嚴的使命非瞞着她不可?他早晚得攤牌的,在和石颀讨論去歐洲的事情之前。

    再說今天他也剛揭破了幾個大謊,被騙的感覺實在不怎麼樣。

     “我這兩天過得不大好。

    ”他組織着合适的措辭,“剛送走了一個大麻煩……然後和朋友吵了一架。

    吵得還挺激烈的,算是不歡而散吧。

    ” 石颀聽完他的話,低頭想了想,然後問:“你和周雨吵架了?” “這是什麼話!”羅彬瀚說,“難道我就隻有這一個朋友?” “一般朋友吵架會鬧成這樣嗎?”石颀指了指他的臉,“你們還打架了?” “那是兩碼事。

    我的傷和這個沒關系。

    ” “所以不是周雨?是工作上的朋友?或者大學裡的同學?” “都不是。

    ”羅彬瀚說,“還是周雨。

    ” 石颀無言地點一點頭,托着下巴打量了他一會兒。

    “你想坐下來仔細談談嗎?今天下午我有時間。

    ” “行啊。

    我也有點事想問問你。

    ” “你等我一會兒。

    ”石颀說着匆匆進了電梯。

    不出一刻鐘她又回來了,手裡提着一個單肩包。

    “我們去哪兒?” “随便哪兒都行,隻要是沒有聯網設備的地方,最好連電器也沒有。

    ” 石颀愕然地看着他。

    羅彬瀚悶悶地說:“非要有也行吧。

    最好是沒有。

    ” “你臉色也不好,該去找醫生檢查一下。

    ” “我已經查過了。

    沒大事,就是得花時間休息。

    ” 石颀點點頭,凝神思考了一會兒。

    羅彬瀚想告訴她他在附近酒店訂了個房間,隻是兩人進去難免尴尬。

    還沒等他拟好怎麼說,石颀已經擡起頭問:“你家離這裡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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