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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水中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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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發現對方并沒再追過來,而是提前隔着兩個支架就往下攀滑。

    這怪物已經看出了他們這場追逐的終點何在,于是比羅彬瀚更早降到了離地十五米的高度,而後橫蹬支架,幾乎是呈直線地奔向他。

    李理還想靠平台速彈攔截他,但高度已經不夠了——為了保證高空時的彈出響應足夠及時,平台處在低層位置時做不了瞬停動作。

    她的第一根攔截平台晚了,第二根提早彈出的平台卻被周溫行自下方避開。

     羅彬瀚又一次着陸。

    此時他距離地面還有大約十五米,而他和引爆點的水平距離隻有五米多了。

    再一次彈射将使他錯過這個點位,而且他也來不及完成一整套安全的緩降了,他不再屈膝做彈射準備,而是在接觸平台的瞬間主動往後一躍,從半米見方的平台跳出去。

    墜落前的一瞬,時間似乎停擺了,他清楚望見周溫行已從最後一根支架撲到自己剛離開的平台上,彼此間隻有半臂之距——随即重力便将他猛拽下去,從五層樓的高度沖向污濁混沌的大地。

    不到兩秒後他就轟然撞入垃圾滲濾液的滾熱泥沼中。

     他緊緊閉住眼睛,不敢讓那些成分劇毒的沼液毀了視力。

    平衡感已被撞擊的疼痛取代,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站着還是躺着,隻能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躲閃。

    另一個重物也從天上撞下來,濺出的泥漿打在他身上。

    他順着泥漿濺射的方向發力撲倒,有利刃似的東西刮過他的後背,但沒割到骨頭。

     這半米深的垃圾沼澤可能救了他一命。

    他冒險睜開眼睛,沒有混着燃料與腐蝕劑的滲濾液流進眼眶,那個暗綠色的防震爆炸箱就在他左前方十步的位置。

    他擡起右手,準備卧倒後立刻點射起爆,接着才看見自己的右手腕竟然是紅色的。

    他虛軟蜷握的掌心裡空空如也。

    槍已不知丢落在何處。

     有一根筷子粗細的金屬條紮透了他的手腕。

    這本不該是出現在戰場内的東西,因為李理早就跟他讨論過适合作為僞裝物的垃圾種類。

    完整結實的重型垃圾物将在風力與水冷系統啟動後迅速沉底,而紙箱和其他軟質物能提供最低限度的落地緩地——他們做了那麼多的準備,付出了那麼多心血。

    可是,看來命運并不站在他們這一邊。

     那根廢了他右手的金屬條有種獨特的銀灰色紋理,是活動支架内部固定杆的材質。

    他隻看一眼就明白過來了——準是周溫行破壞支架時掉出來的零件,偏偏在風力和暖水流的作用下落到了這個位置……多麼奇怪,這種事發生的概率究竟有多大? 他看着穿過右腕的金屬條,短短地呆了一下。

    其實隻是眨眼的時間,可思緒的滾滾暗流已從心底奔騰而過,将他裹挾着沖向不可挽回的深淵……他似乎曾說要擔起責任……還有承諾…… 他茫然若失地想着。

    已經有利刃插進了他的後背,他回過身死死地抓住那隻手臂。

    然後他放聲呼喊,酸苦的腐蝕液滴到了舌頭上,他的聲音正撕裂自己的靈魂。

     “爆!”他狂吼道,“爆!爆!李理!” 他感到自己的手臂松脫了,或者隻是單純被扯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丢向起爆點的方向。

    接着什麼東西在他耳畔炸開,于是他又轉而向上飛起。

    身軀輕盈如霭霧,不再受星球引力的困囿,輕盈平緩地向着碧空而去。

    他感到自己會這樣一路升騰到雲天之外,成為大氣和霄池中漂浮的飛塵;又或者馬上就要往下墜,如一粒細沙被人從世上輕輕吹落。

     可,他突然停住了,既不上也不下,就卡在天地間的某個地方。

    他的身體又有了重量,并且因為地面的傾斜和搖晃而向前滾動,疼痛使他眼前發黑幾欲暈厥,而鼻腔裡又是一團伴有極度刺激性氣味的酷熱火氣,像有人拿燒紅的燒烤鐵簽往他鼻孔裡捅,一路捅出了後腦勺。

    他痛苦地痙攣起來,這才看見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是活動平台。

    至少九個活動支架合攏拼成一個方形平台,把他托舉在空中。

    隻是它們這會兒似乎都有點失控了,正東搖西擺地各自發瘋,随時都可能分離解體。

     羅彬瀚把臉湊到兩個平台的間隙裡往下看。

    他首先看見密密麻麻的支架和平台從地上延伸出來,并且全都嚴重損壞了。

    滾滾濃煙從支架群的縫隙中湧出,漆黑渾濁的大地上烈火熊熊。

    過了好幾秒後他才大緻想明白發生了什麼: 準是李理幹的。

    她在引爆防震箱的前一刻彈出了整個區塊内所有可用的活動平台。

    首先是距離最近的平台将他在空中攔住,托舉到空中遠離爆炸點,其他平台則組成了第二、第三甚至第四道保護屏障,在下方替他承受了絕大部分的爆炸沖擊。

    不用說,這些平台都被報廢得差不多了。

     他伸手摸了摸左耳。

    外耳恐怕撕裂了,摸起來全是血,但耳機竟然還夾在上頭。

    真是根救命稻草,他再也不會抱怨這玩意兒戴着很疼了。

     “李理。

    ”他呼喚道。

     李理的聲音聽上去很遙遠,像喇叭泡進水池以後發出的動靜,也不知是耳機壞了還是他的聽覺不行了。

    “您情況如何?” “活着。

    ” “能移動嗎?” “争取。

    ” “東四十五區平台受損嚴重,您需要盡快脫離。

    ” 羅彬瀚又把臉貼着平台表面瞧了瞧,是東四十五區沒錯,但镌文竟然是斜體字。

    他又轉頭看了看理應筆直的平台邊緣,發現自己瞧什麼都是又歪斜又狹窄,原來根本就不是煙熏和頭暈的問題,他現在就隻有一隻眼睛看得見東西。

     “先生?” “沒什麼。

    ”羅彬瀚說,“他在哪兒?” “目标失蹤。

    ” “可能是被炸碎了嗎?” 李理沒有改變她一貫的聲調,但語速已暴露她的急迫。

    “您必須立刻移動到東四十四區以登上可用平台。

    ” 羅彬瀚痛苦地往下看了一眼。

    他估計自己現在距離地面有十多米,而下頭漫處都是蔓延燃燒的烈焰,火苗蹿得足有兩人高,濃煙與炙氣噴得他什麼都看不清。

    他剛想問李理能不能直接給他彈走,地下隐藏的噴口伸了出來,沿着一條直線射出滾滾的白色粉煙與水箭。

     這是她預備的複合型滅火劑,足以在那混合了十幾種油類與化學燃燒品的地獄火海裡開辟出一條生路。

    風機系統也在調整後重啟了,盡力把濃煙往道路的左右兩邊吹。

    托住他的平台劇烈颠簸着往下降,一直降到距離地面五米時才徹底卡住,瀕臨解體般抖動個沒完。

     羅彬瀚不由絕望地直笑。

    他可沒有周溫行那徒手抓高壓輸電管的本事,這些支架但凡有一個漏電他都得完蛋。

     “我非下去不可嗎?” “我們隻差一步了。

    ” “那東西死了。

    ”他一廂情願地說,“被火燒成灰了。

    ” “先生,行百裡者半九十。

    ” 她是對的。

    她當然是對的。

    他們已經走到這一步,就算天塌下來也得接着幹了。

    他掙紮着從平台上滾了下去,摔進鋪滿滅火劑泡沫的炙熱泥坑中。

    這條地獄之路是筆直的,不存在迷路這回事,而他的隔熱服也幫了大忙,讓他還能貼着兩側的烈火之牆往前走。

    甚至都不能算走,是用三隻腳在踉跄着爬,他的右手是徹底不行了,傷的不是肌腱就是神經。

     東四十四區就在五十步開外。

    來吧,他對自己說。

    要不是他渾身都快散架了,這點距離都要不了十秒鐘。

    他們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這就是決勝時刻,是終局賽點。

    現在停下來算什麼?連俞曉絨知道了都會笑話他。

    他現在已經付出了不少:右手可能會落下永久性殘疾、眼睛大概瞎了一隻、耳朵不知道掉沒掉、毀容程度暫時未知……唉,這就是他跟着荊璜鬼混的下場。

    他還打破了一項重要的道德原則。

     火牆又漸漸地逼近了。

    李理在他前方小範圍地釋放了一次滅火劑,催促他盡快行進。

    火牆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現在不用擔心周溫行突然從左右兩邊跳出來。

    但他還是要抓緊時間,要登上一個完好的平台,去往終結的地點。

    他最終撲倒在灰燼之路的盡頭,東四十四區的數個邊緣平台彈了出來,一下把他從烈火地獄拉拔而起,飛快地送向島心。

    他側躺在平台上往西邊望,隻見西面同樣也有平台升起,載着一個棺材般狹長的金屬箱往他這裡送。

    他們的最終陷阱就要啟動了。

     本章為特殊事件加更。

    祝@暗滅是把菜刀書友和他的隊伍在2024FSAE中旗開得勝(請大夥都務必去看看他們隊車輛的後尾翼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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