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整天裡,羅彬瀚都處于一種很難專注的狀态。
他本想再去“槍花”看看情況,可是羅驕天的到訪令他有點提不起精神。
那封神秘的郵件仍然在他腦袋裡萦繞,而在反複的考慮後,他仍然覺得雅萊麗伽是唯一可能的黑手。
發郵件可能不太像她的風格,但這件事誰都說不準,畢竟她也從來沒給他打過電話,而要說動機的話那可太充分了,因為毫無疑問這個女人以讓别人赤身裸體跪着清理甲闆的痛苦為樂。
他鎖定了頭号嫌疑人,但還是首先回了趟周雨家裡。
羅驕天已經帶着他的書包走了,隻有周雨還待在客廳裡看書。
羅彬瀚問他今天為何不去上班,周雨擡起頭看着他,反應裡略帶着點迷茫,仿佛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上班”這個詞。
“我是說去實驗室。
”羅彬瀚提醒道,“上班。
工作。
幹活。
懂了?不然你是去那裡幹什麼?像我一樣監督别人上班?”
“今天暫時休息一天。
”周雨解釋說,又埋頭到他一貫的興趣中去了。
羅彬瀚為此多少感到有點奇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确認今天是星期六。
誠然星期六是通常被當作雙休日中的一天,不過他一直以為那和周雨沒有任何關系。
周雨怎麼能在一個星期裡休息超過兩天呢?這件事極可能預示着他參加的那個商業實驗項目正瀕臨破産。
鑒于周雨并不在一個經濟困窘的處境上,羅彬瀚也懶于向他指出這個嚴峻的事實。
他在沙發上坐下,又和周雨漫無邊際地談了談梨海市近年來的種種變化。
當他們說起梨海醫科大新建的教學樓時,羅彬瀚突然問:“你還記得你大學的室友嗎?”
“名字和大緻長相的話,都還記得。
”
“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
“畢業後就沒有特意聯系過了。
不過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應該能在同學錄裡找到他們的聯系方式吧。
怎麼了?”
羅彬瀚聳了聳肩膀。
他根本不打算問周雨是否向什麼人透露了自己的行蹤,因為那完全不符合情理。
盡管如此,他還是簡單講了講羅驕天收到的那封郵件。
“又是一件怪事。
”他評價說,“不知道是誰幹的。
”
“是荊璜或者法克做的吧?如果是法克的話,我想應該不難查到一個郵箱地址。
”
“也許吧。
”羅彬瀚說,但他心底裡卻覺得這同樣不是法克的作風。
冒充他的名義給羅驕天寫信,這種行為可算不上直截了當。
這感覺更像是一個玩笑,或者一個陰謀,總而言之幹這事兒的家夥絕不是個坦蕩的人。
“我會去問問荊璜的。
”最後羅彬瀚說,“不過我對羅驕天說這可能是你的大學同學開的玩笑,如果他找你問起來,記得幫我圓上這句話。
我可沒告訴他我家裡還住了别人。
”
周雨不以為意地答應了下來。
而羅彬瀚毫不擔心他獨自跑到周雨家借住的事會引起羅驕天的懷疑,這本來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何況理論上他現在還處于“鬧失蹤”的狀态裡。
“我其實有點想知道這事兒發生了會有什麼後果,”羅彬瀚又說,“要是羅驕天看見了荊璜,你覺得他會說點什麼?”
“也不會說什麼吧。
就說是借住你家的遠方親戚就好了。
以前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對,但我覺得這次會不一樣。
”羅彬瀚沉思着說,“你第一次看到荊璜的時候難道什麼感覺也沒有?你還記得那是什麼樣的場面?”
周雨想了想說:“他似乎在看動畫片。
”
“噢,”羅彬瀚說,“其實那是真人電視劇……我也不知道這些玩意兒到底該怎麼分類。
主演都穿着一些你在現實裡根本不會嘗試的服裝,然後施展特效魔法。
效果在我看來其實挺糟糕的,你想想,真人可受不了那種特别誇張的打扮,你當然可以把七種顔色同時穿在身上,但效果就是不怎麼好看。
你說為什麼他們不直接做成動畫片?是出于成本考慮?還是覺得真人表演會更受歡迎?我有時挺想看看他們的行業數據的。
”
周雨心不在焉地應答着,過了一會兒又說:“但我記得你也在看這種真人動畫片吧?那種由穿着怪獸皮套的動作演員演出的。
”
“那不一樣。
”羅彬瀚嚴肅地說,“那是紀實片。
”
他本有機會向周雨完整論證“由穿着怪獸皮套的動作演員來演出”絕不能概括特攝片的樂趣所在,但從周雨卧室裡溜出來的鹦鹉打斷了他的重要演說。
在分别兩年半以後,如今這隻鳥顯然已經不再把他當作最需要讨好的對象。
除了他們的初次重逢,現在大部分時間它都待在周雨的卧室裡,僅在偶爾覺得無聊的時候才溜出來和羅彬瀚打打招呼。
在以前,當羅彬瀚養着這隻被荊璜吸引來的鹦鹉時,它總會悄悄地啄開窗戶的鎖拴,大搖大擺地飛出去閑逛半天。
羅彬瀚曾經考慮過這樣是否真的安全,畢竟高樓林立的城市對于一隻鹦鹉而言絕非不法之地,它也許死于無人機、玻璃窗、金屬牆壁甚至大型猛禽——他知道鄰市的自然保護區完全可能吸引到老鷹或是伯勞——可他發現自己确然沒有能耐把這隻成天呼喚船長的鳥關在籠子裡。
它幾乎會開所有結構簡單的鎖,而且羅彬瀚也沒有忘記它曾在屋檐上和荊璜叫闆。
很難說這能證明什麼,不過羅彬瀚總是覺得這隻鳥是有點特别的。
他沒有考慮再把這隻鳥帶回自己家裡。
一方面他的公寓裡已經足夠熱鬧了:有吸引鳥類在頭頂築巢的星際海盜,會用舌頭與唾液釋放麻痹性毒素的異星蜥蜴,和來自火山洞窟的無定形的百變食人族。
他不敢肯定再往這個魔窟裡投放一隻鹦鹉會是什麼結果。
而另一方面,這兩年半來周雨顯然把這隻鹦鹉照料得極為精心,簡直是有點過度溺愛了。
在儲藏櫃裡有成袋成袋的堅果、谷類與混合鳥類零食供它享用,有每日更換的清水、永遠敞開的挂籠、各式鹦鹉玩具和七八盆供它消遣的植物盆栽。
眼下它簡直就身在天堂,絲毫不挂念那個動不動就戳它肚皮玩耍的舊主人。
羅彬瀚也很懷疑它是否還具備遠途飛行的能力,因為此刻它就兩腿伸直地趴伏在他大腿上,看起來完全一副肚滿腸肥、極端懶惰的做派。
“你給它吃得太好了。
”羅彬瀚忍不住對周雨說,完全忘記了他們之前正在進行的話題,“這玩意兒看上去已經像隻飛豬了。
”
鐵鈎報複性地啄了一下他的手指。
它多半是從他的語氣裡品嘗出了惡意。
羅彬瀚并不在乎這點小小的攻擊,他可是曾經面對過一隻因為失去心愛戒指而狂怒的毒蜥蜴。
相反他繼續戳着鹦鹉絨毛柔軟的腹部,恐吓它将因為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