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迪走上泛着寒光的幽藍石坡,凝視遠處崎岖積雪的山帶。
他仍然穿着他那流行于上部世界的服飾,左肩上複雜而怪誕的蜂窩狀刺青在風中微微發紅。
這段旅途中他沒說一個字,但他無疑正思考着這一切,甚至當雅萊麗伽走上石坡時,他也隻是朝着她頭上看了一眼。
雅萊麗伽已将那條鍊子摘了下來,盡管波迪還未對她表現出攻擊性。
她同樣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犄角,因為寒霜之家的居民對此除了驚奇,沒有什麼特别的表态。
他們的人口隻有上部世界的十分之一,沒有特别大的聚居區,過着一種稀疏而冷漠的奇特生活。
她踩在石坡頂部,對波迪微微一笑。
後者回以戲谑而警覺的目光。
“那關于晶格缺陷。
”她說。
“我聽不懂這個詞,”波迪回答,“也許你漏教了我點什麼?”
“我們腳下的這種岩石,”雅萊麗伽說,“它的結構很特别。
在所有周期性排布的粒子裡會有一些錯位,使它們在被外部能量沖擊時能被激發,放出輝光。
這裡充斥的聲音對它們就是一種有效的能量。
”
“真有趣。
”波迪說。
“它還有一些别的可能性。
如果釋放更合适的頻率,或許它是種效率很高的能源,但是需要需要一些精煉。
”
“我看出來了。
這是基地裡用來維持照明的那種粉塵燈,是不是?”
波迪轉過頭來,古怪地咧開嘴角。
“這很奇怪,”他說,“不過,我開始思考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
“關于我的角?”
“你,還有船上的另一個。
”波迪說,“你們對閑事倒很關注。
”
“什麼算閑事?”
“你在袒護那個做雕工的小子。
在路上時,你讓他坐在你旁邊,不是為了安撫他,而是為了防止我殺了他。
”
“你想這麼做嗎?”
“誠實地說,我不在乎。
你瞧,我的腦袋沒被修改過,那個老聲線管工提的所有事,我理解的至少不比你少。
我也看見過一些事。
不老者們做過什麼——如果你們看來這是錯的,我不會反對。
”
雅萊麗伽不語地摩挲着犄角。
波迪用一種聲明式的語調說道:“我不是住在這兒的人。
我不是腦袋完蛋的探子。
不管他們對倒黴蛋們做了什麼,那和我毫無關系。
我們隻是看起來長得一樣,那不代表我們對彼此就是特别的。
不,我沒興趣關懷他們的命運,也不打算照顧他們的心情。
如果有人為這件事找上我,我也随時等着。
這是我們存在的方式,像你們語言裡的那些詞,族群——它并不真的存在。
那隻是種偷懶的說法。
按照你教給我的那個詞,我們隻是獨立心智動物,是吧?”
“你比我想的喜歡思考。
”
“你很喜歡聽别人說話。
”波迪說,“從各種意義上,你很擅長讓别人開口。
”
“那麼,告訴我,你想為不老者複仇嗎?如果消除他們意識的人還活着,你會試着殺了他?”
“不老者給了我還算滿意的生活。
”波迪說。
他接着沉思默想,雅萊麗伽知道他給出的理由隻是一部分。
但當波迪再次打破沉默時,他不再回答這個問題。
“我想我和你沒有沖突。
”他說,“你和那人有個孩子?他在你有孩子時抛棄了你?”
“現在你的思路又成了一個下流的人。
”
“我知道你在打聽一個孩子,和那人長得差不多。
我也碰巧聽見你船上長翅膀的那位說,那孩子正在進行一次複仇。
”
“我從未認識過那個人,也不知道那孩子和他的關系。
不過我确實也在找他,因為他在外頭犯下了一樁罪行。
”
“所以你要來抓捕這個罪犯?這又是一樁閑事?”
波迪笑了起來,轉頭看向雅萊麗伽。
忽然間他的神态凝固了,不太自然地盯着虛空。
雅萊麗伽轉過頭望望身後,隻看到覆蓋着冰霜的發光石峰。
“沒什麼。
”波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