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行動。
盡管那不能算是人道的行為,荊璜表現出的盛怒還是叫雅萊麗伽暗暗詫異。
這兩件事給了雅萊麗伽一個評估風險的大概基準,叫她明白如果荊璜依然在搜索着他的目标——某種人,關聯着科技、災害和死亡的人——他們将長期并穩定地迎接麻煩,或該說是奔向麻煩。
在這一常規風險水平之下,她難免忽略了某些更加細小瑣碎的日常問題,而那正是将他們引向後來困境的導火索。
在滞留崇宏鄉和神光界邊緣處的某片陷阱帶時,他們遇到了一大群隐秘停靠在地下的飛船,以及被他們所奴役的當地土著。
當他們看清楚那些被奴隸們精細處理和加工的貨物時,荊璜顯出了他作為古約律的天真無知和莫名其妙,而雅萊麗伽卻一眼認出那是個走私糖類的非法組織。
自從第一座糖城建立以來,此類團夥就在聯盟境内泛濫,既能得到可觀利潤,被捕時的判刑卻又較其他同行輕得多——但不包括那些帶有以太要素的特殊糖類。
他們排除了一些阻力,走進飛船倉庫裡做了簡單的調查參觀,确定裡頭隻有單調平常的濃縮糖。
雅萊麗伽借着這個機會向荊璜解釋了糖,糖城以及它們給碳基生物帶來的感受,整個過程中荊璜像往常那樣規矩地聽着,但卻顯示出一種明顯的興緻低沉。
雅萊麗伽知道這裡沒有他想找的人。
她粗略地解釋了濃縮糖的反應原理,荊璜眼也不眨地聽着,難以判斷他是否能聽懂她所用地那些專業詞彙。
随後他指着收納在鐵箱中,重大數十噸的牆闆木糖,向她詢問這些東西是否全都可食用。
雅萊麗伽還沒來得及向他強調“是糖”和“可食用”之間的顯著區别,那基地的頭領便帶着整整一個武裝隊來了。
他是個雄性的浣渥人,見到雅萊麗伽後熱情且強硬地邀請他們留下。
盡管他可以說是個較有獨特雄性魅力的人,那浣渥人特有的體味和糟糕的發言令雅萊麗伽拒絕了他。
而他惱羞成怒,這事兒對雅萊麗伽也毫不稀奇。
她已準備好戰鬥,但荊璜主動站了出來,說出讓全場大吃一驚的話。
“怎麼買?”他問。
那頭領顯出了茫然。
于是荊璜又說:“糖。
”
在事情結束一段時間後,雅萊麗伽通過反複的回想來理解當時所發生的事。
她意識到,由于荊璜過去所習慣的某種無須生産交換的生活,他對于如何獲取物資的理解即便不能說錯誤,也不免略帶一些教條傾向。
他看到過雅萊麗伽花錢買東西,便認為既然他來到了一個陌生地方,他能在任何場合下都進行一樁任意規模的交易,哪怕是在走私犯的老巢裡用一個金币換一塊兩斤重的濃縮牆闆糖。
他要這個有什麼用呢?事後雅萊麗伽也親眼看見了答案。
但當時,在錯誤的對話發生時,她卻尚未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
當那位首領弄清楚荊璜想要進行的交易内容後,他和他的手下們哈哈大笑,并輕蔑地宣布這件事絕無可能。
“金錢在我們這兒不是規矩,小鬼。
”他傲慢而粗魯地說,“如果你想要什麼東西,那就去奪取。
錢,那不過是個表面玩意兒,奪取本身才是我們的規矩。
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
這極富有浣渥民族特色的發言沒有打動雅萊麗伽,但似乎令荊璜感到十分訝異。
他扭過頭望着雅萊麗伽,征詢她的補充意見。
那本該是一個教育的好時機,然而雅萊麗伽實在有點懈怠了。
她竟點了點頭,本意是想說浣渥人普遍如此,但荊璜産生了一個偏差性的解讀。
他猶豫着,躊躇着,低頭沉思,又看了看那些被吊在牆角懲罰的奴隸。
“這是我的地盤。
”那頭領威脅性地說,“你們隻能按照我的規矩來。
”
“……也可以。
”荊璜說。
不管怎樣,此事最終令荊璜拿到了他看上的牆闆糖。
雅萊麗伽忙着安置和指揮那些喪失主人的奴隸,當她回去時隻看到荊璜吞下最後一小塊牆闆,并給出了令人遺憾的評價——難吃。
她很為他費勁啃糖而又失望不滿的樣子感到有趣,忍不住為他找來了一點更适合食用的零食棒糖,因而又一次錯過了教育的時機。
很長一段時間以後,她終于發現了荊璜在此事中學得的道理:金錢用于買賣交易,但糖的購買方式是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