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過這條河道的設計圖。
”那無定形的寵物說,“但那也可能是地圖。
在一艘落到我身上的飛艦碎塊裡。
那時我的體積和行星差不多。
我是被扔去作為哨兵和陷阱的,不過他們也沒限制我吃掉一些無用的殘渣。
我找到一個活着的駕駛員,用他來查看飛艦裡剩下的消息。
裡面的内容很有啟發性。
我猜他們的戰略是把偉大者阻擋在戰線外延,靠着那破壞一切規則的力量來消滅偉大者。
以太污染,他們用的是這個詞,不過我也聽到過高靈帶這個說法。
據我所知那是兩套理論,他們也不曉得誰對誰錯。
戰争時期是不大講究理論正确的,他們隻把能用的都用上。
這些河道的主幹用于收集不同類型的詛咒……我想我們是在一條挺危險的河道上。
”
她點點頭。
這些她早已知曉,是從徘徊未去的影子中聽聞。
若行到水流盡處,影子們說,那便是海螺之尖,萬象的起點。
那就是維尕登欲往之地,欲行之事。
她當然要在維尕登成功以前找到它,如有必要便消滅它。
“我聽聞還有人和我們同路。
”寵物說,“從他的腦袋裡我看見一夥海盜……是否該這樣說?在我看來這裡并不值得海盜來光顧。
還有一個永光族。
紅色的,角很有趣。
我很久以前就見過永光族,通常很有活力,總是出現在戰場前線。
它們的性格并不顯得很好戰,不像我更常見的一些物種,能從破壞和征服力獲得滿足。
不過它們卻有另一套觀念,似乎覺得世界按照它們的價值運行才是最好的。
這樣想的物種當然多得是,可它們又有不同的地方。
讓别人按它們理想的方式生活,那對它們自身是沒有什麼利益的,我不知這樣是否能算作高尚?或者這比專注自身更加自以為是?”
她不關心這個。
每個人都希望世界按自己的秩序運轉,這是老人早已明言。
但世界以前從未聽從過任何人,它隻是自顧自地流逝。
那個影子們想要停留的春日。
周而複始。
舊的過去,新的重來。
維尕登的造主是邪惡的嗎?你父親是邪惡的嗎?老人這樣問她。
他緊接着便否決了這件事。
善惡是凡類們常有的争論,但對國王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他自己所想的便是善,世界是依着他的善才得以構建。
不過當兩種善撞在一起時,你卻發現它們水火不容。
那無定形的寵物還在滔滔不絕,似乎很滿足于一個沉默的傾聽者。
可實際上她也沒有聽,她在自顧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些渺小的無意義的生命,老人後來又說,它們總是花費全部的曆史,去制造一座自己駕馭不了的龐然怪物,最後讓一切無意義地消逝。
不過偶爾,很小的可能性中,它們會創造一些奇迹。
有些龐然怪物裡打造出了噴火的鐵船,或者令它們自身成為了那建築的一部分。
它們獲得了生命形式上的升華,從渺小者變成了另一種偉大者。
這種事原本并不常見,可既然世界這樣大,從無意義走到有意義的生命便很多很多了。
觀察它們是很有趣味的事,可惜到最後也沒有什麼不同。
無意義者通常是比較難以預測的,在搭設建築的曆史中會誕生各種各樣有趣的東西,可一旦它們獲得升華,那實際上是它們的建築變成了一位“國王”,它們變得崇高而純善了。
可是也和天生的國王沒有什麼區别,因為它們也隻能承認自己所變成的那一種善。
争鬥是永恒的,在渺小者的尺度上是善與惡的争鬥,在偉大者的尺度上卻是善與善的争鬥,是崇高殺死崇高。
這樣一來最終沒有任何一種善能夠勝利,最終勝利的隻有死。
那死亡從深淵裡悄步而來,化作種種恐怖的形狀,将所有定型的事物全部掃清,隻留下灰燼和種子——那又可以算作一種善,而且是自古以來還未失敗過的善。
“我其實挺喜歡它們。
”寵物說,“永光族總是很能顯出生命力。
當然它們實際上是有力竭的時候,不過隻要它們活着就顯得很有生命力,不會讓你瞧見衰敗的樣子。
它們的死是一瞬間的,你眨眨眼睛,它們就變成了石頭。
如此一來你在平常是用不着為它們傷感悲歎。
火山洞裡的苔藓就做不到。
你看那岸上的花,它們倘若一直開着也好,倘若全部枯死了,我也不再挂念。
可這樣不開不謝,就叫我覺得很發愁。
”
她聽到寵物的這段話,便向岸上望過去。
河岸上落滿了一種豔麗而腐敗的花。
花藤爬在泥中,比燒焦的柳條更細一些。
花朵厚實碩大,猶如某種肉質的海星生物,花瓣的顔色像裸露的血淋淋的肌肉,邊緣因為枯萎而發黑,花蕊卻發出金黃色的燦燦光芒。
像翼首者的眼睛,又像焚燒中的星辰。
無數瀕臨枯萎的血肉之花在岸上閃爍,是翼首者們從毀滅的聖國裡朝外窺伺,虛空在火焰裡回光返照。
這種花不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