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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 棄落誕想之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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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影子都在說自己的話。

    它們不知疲倦,在霧裡一刻不歇,隻想傾訴它們所知道的秘密。

    影子怎麼會說話呢?農女能聽懂塵世間所有人類部族的語言,鷹的語言,狼的語言,風的語言。

    有些語言她也掌握得不好,比如曾經在天空與樹林中遊蕩的精靈的語言。

    它們如大個兒的螢火蟲,翅膀撲閃如蚊,發出金黃或幽藍的光。

    但它們在農女誕生前便已死絕了,因此她對它們的話語所知有限。

     在過去,她一次都不曾聽見影子說話,也全然無法聽懂影子的話,老人便讓她指一些感興趣的影子,将它們的碎語講給她聽。

     農女首先指向一個瘦而佝偻的影子。

    老人略略聽了一會兒,然後向她翻譯影子講述的話: 饑荒。

    那真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饑荒。

    糧食和野菜都沒有了。

    樹皮也沒有了。

    孩子們也沒有了。

    最小的還未長全胎毛。

    實在無法忍心,隻好與鄰居的孩子交換。

    鄰居的孩子要大些,因此送來時少了條腿。

    火上的鍋嗚嗚地響,那小孩躲在火光後面,也嗚嗚地響。

     “這是你們這世上所發生的往事。

    ”老人說,“但時間距離我們不是很遠。

    我們可以再往前走一些。

    影子會記得所有發生的事。

    ” 老人領着她往前走。

    在霧中她對方向沒有一點概念,全憑老人指引。

    途中她陸續指了三四個影子,它們說的話都由老人翻譯給她聽。

    最像農女的那個影子說: 婚禮是需要一點講究的。

    在不好的時局也得比平常講究一些,否則不如不辦。

    編花環最好是用親手種下的花樹的枝子,小的時候種下,到婚禮時長得正好。

    我種的那棵樹長得多好!花朵又大又飽滿,像用藍細絨縫出來的。

    我那等待了許多年的婚禮!可是那樹也燒毀了。

    強盜們砍斷它來燒一鍋熱水,砍樹的斧頭閃着血一樣的亮光。

    他呢?他呢?他在哪呀? 又有一條巨魚的影子,體積逾過農戶的房屋。

    它說的話和前幾個影子都不相同: 我知道海面上有很多小魚。

    發光的小魚。

    又小又亮。

    它們很狡猾,隻在一天中一半的時候出現,還總在海面上漂。

    如果我想吃它們就得飛快地上浮。

    要快!我沖到海面上,結果什麼也沒有。

    我沉下去一段,再朝海面上看,它們就又出來了!狡猾!我得忍着,等它們到更近點的地方……那是不是有一隻沉下來了?它聞起來真香,這和之前有點不一樣。

    靠近!靠近!咬上去!不,不,不不不不,這是什麼?鈎子!啊!尖尖的狡猾的鈎子! 這些和她差不多大,或比她大得多的影子,發出的聲音盡管叫她聽不懂,但卻很清楚而持續。

    又有一次她未曾看清任何事物,老人卻停下腳步,饒有興緻地聆聽某個聲音。

    他說那是某些很小的東西,比螞蟻、針眼或劈成十股的頭發絲還要小,因此人們總是忘卻它們的存在。

    但它們也像所有其他的影子那樣說話,隻是需要一點經驗才能聽見。

    那時老人聽見的話語是: 這是什麼?一大塊腐皮。

    結構罕見。

    這兒也有一塊。

    那兒也有一塊。

    來試試這個。

    來試試那個。

    能模仿嗎?能學習嗎?繁殖的時候到了嗎?還沒呢,再等等。

    再等等。

    當一切又成灰燼,工作才剛剛開始。

    舊的線程結束,新的線程又啟動。

    但是,唉!噓……好像有什麼在聽…… 農女并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她本能地感到有些緊張不安,對此老人隻是一笑置之。

     “每個人都希望世界按自己的秩序運轉。

    ”他不知何故這樣說。

    可農女并未這樣想過。

    她希望世界照它本來的樣子轉,在那比寶石樹輕柔溫軟得多的塵世春天,生靈們各自繁育它們的後代,把大地編織得五顔六色。

    那時或許她也假裝一個凡人,走入那畫卷中觀看。

     可是,越在那重重影霧中前進,她那朦胧如微風的心靈便越發地察覺了真相。

    這各式各樣的影子,用它們各自的語言和情緒,翻來覆去講述的盡是同一件事。

    在塵世無數的色彩與聲響中,它們隻揀與死亡有關的事說。

    因饑餓而死。

    因暴力而死。

    因狩獵而死。

    因疾病而死。

    因悲傷而死。

    除了極少數話語叫她聽不懂,其他的事盡是孤獨、冷清而又灰敗的死。

     那樣連綿不盡的傷心與哀愁,使她心中萌發出一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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