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縫裡。
那就是邦邦在與羅彬瀚重逢前經曆的一切。
他沒法解釋荊璜在最後究竟看見了什麼,也不清楚鹈鹕是怎麼掙脫了細繩——那在他看來并非什麼難事。
在這整個過程中他們不曾遇到過莫莫羅。
“我沒想到這一隻已經死了。
”邦邦說。
他側躺在地上,用帶着點同情的态度踢踢鹈鹕遺體的腹部。
“噢,這可真不幸。
”
羅彬瀚沒時間同情鹈鹕的不幸。
他從邦邦的話裡聽出幾件需要他們了解的基本事實:第一,鹈鹕間的傳送次序顯然是随機性的,至少暫時沒什麼明顯規律;第二,要麼鹈鹕的總數很多,要麼此刻的莫莫羅同樣陷入了某種困境,否則他早該出現在這兒;第三,荊璜的狀況未必比莫莫羅更好,因為羅彬瀚還從未見過那條白繩子被掙開過。
沒準那是因為鹈鹕的體型,可他總覺得一條魔法繩索應該表現得更不講道理一點。
他總結了他們所能掌握的一切,然後和邦邦面面相觑。
“現在我們怎麼辦?”邦邦問道。
羅彬瀚陰郁地歪過臉,瞥了眼外頭的天空。
奧荷特此時仍在邦邦的腦袋上,但并未現出章魚的姿态,隻是偶爾通過邦邦來補充它所掌握的一些情況。
據說那是為了節省能源,而另一個關于它的最新情報是:它能在風向合适時飄起來,稍微地往上飛一點,但那既不能帶上邦邦和羅彬瀚的重量,也沒法在脫離邦邦時獨自來一場單體劍術秀。
一切又重新陷入了僵局,因此羅彬瀚隻能回答說:“我們等。
”
他們隻好繼續等待,盼着荊璜和莫莫羅終于在某次鹈鹕輪回中落進這個死結。
那從長遠來說同樣是一場災難,因為他們全都丢失了寂靜号,可火翅膀顯然是個更亟待解決的危機。
這份等待随着時間流逝而逐漸變得難熬起來。
起初羅彬瀚和邦邦還會聊上幾句閑話,猜測那天上的光網究竟是什麼。
而後他們掏出了自己身上每一樣物件,查看它們是否有用,或者至少能打發無聊。
羅彬瀚在這時才發現自己外套最深處的内袋裡還藏着個細長的圓筒,幾乎快被壓扁。
他有點費勁地把它掏出來,在那過程中祈禱它是一包挂面。
世事總是叫人失望。
當他看到圓筒時終于想起它是什麼:那些曾讓他和邦邦瘋狂尖叫的尴尬仙女棒。
他憤怒地把它丢到一邊,轉而指望邦邦帶着點更有用的玩意兒。
可結果邦邦的小袋子裡也叫人很絕望:幾顆已經壓碎的蛋、幾根密碼記事棒、幾顆手工零件包裡剩下的種子。
在這種嚴峻的氛圍中邦邦掏出了他口袋裡的最後一樣東西,把它擺在兩人頭頂僅剩一小片空地上。
羅彬瀚使勁朝頭上瞄,看見一個梨形的小東西在那兒搖搖晃晃。
銀色的五官悲傷地瞧着他們。
羅彬瀚疲憊地看着它。
他問邦邦:“你帶着它幹嘛?”
“噢,不是我。
”邦邦結巴地解釋說:“紅色女孩把它放在衣袖裡,我猜是這樣的,然後它掉了出來,就在我腳邊。
我想最好别把它丢在哪個鹈鹕那裡,總之……”
羅彬瀚沒有仔細聽他的解釋,也沒心思琢磨荊璜怎麼忽然把不倒翁收了起來。
那時他們已等待了很長的時間——根據奧荷特的計算,邦邦的兩個血博器輪流跳動了十萬下,那可能根據狀況的不同而産生波動,可起碼已經過去二十四個小時了。
不安的情緒開始在他們中間滋長,使得羅彬瀚想到一種潛在的可能:是否還存在着其他鹈鹕已然死去?而荊璜和莫莫羅恰好被困在了那一邊?他們的等待隻是徒勞,最終難免因為缺乏水糧而死。
在那漫長的過程中他們難免要垂死掙紮,首先開始吃鹈鹕的屍體,直到這個庇護無法再允許更多一絲的破壞?然後呢?那答案再清楚不過:他得殺了邦邦,或者奧荷特會殺了他。
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裡羅彬瀚壓抑而平靜地想着這件事。
他已很久沒喝水,勉強能忍着不撒尿,邦邦的代謝活動在奧荷特的幫助下能控制得比他更輕松一些。
但希望之火還是在逐漸熄滅,羅彬瀚暫時不想去找原因,他隻是意識到荊璜和莫莫羅不會突然間從天而降了。
他盯着邦邦,在腦袋裡清楚地想過應該如何抽出匕首——不能是槍,因為邦邦和奧荷特已知道他的槍,何況他們還擠得太緊——念出燃火的咒語,然後切向邦邦的腦袋,把他燒成灰燼。
那其實是一種對遺體的浪費,可到底也好過奧荷特拿光劍把他切碎。
而如果他動作夠快,沒準會燒剩下點能吃的部位。
這念頭在他心裡安靜地盤旋了數個小時,像蜘蛛在悄無聲息地結網,直到邦邦終于費勁地轉過身,跟他面對面側躺着。
“噢,你還清醒嗎?”邦邦說,“我剛才好像睡着了。
”
“醒着。
”羅彬瀚說。
“外頭怎麼樣?”
“老樣子。
”
“噢,好吧……我們還得繼續等,希望他們快點來……也許我應該再睡會兒……”
邦邦又快合上眼睛。
這時羅彬瀚終于無法再忍耐,他長長地吐了口氣,從外套裡掏出匕首,然後叫醒邦邦。
“我們得自己想點辦法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