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起來,争先恐後地撲向羅彬瀚。
站在他附近的黑貓迅捷地閃開,隻剩下羅彬瀚獨自被灰燼之風吞沒。
他大喊道:“荊璜!你他媽給我等……”
灰燼嗆得他沒法說完下半句。
他朦胧地聽見荊璜說:“讓你天天亂抓。
”
羅彬瀚堅強不屈地捂住口鼻,準備高呼自己絕不屈服,終有一日要親手提高星際罪犯的發際線。
但某種東西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它很輕,質地柔軟卻結實,顯然不是混在灰燼裡的沙土。
羅彬瀚下意識地把它抓進手中。
“停!停!”他說。
狂舞的旋風立刻停下了。
灰燼與沙土落回地面。
羅彬瀚使勁眨眼,結果發現眼睛一點也不難受,他的視力顯然比呼吸系統堅強得多。
接着他看向手裡抓着的東西,發現那是一個由絲帶打成的蝴蝶結。
它已在沙土中掩埋了一段時間,以至于變得黯淡失色,但仍能認出絲帶本來的粉色。
羅彬瀚握着它捏了兩下,感到蝴蝶結中央仍有某種堅硬的異物存在。
他把手指伸進蝴蝶結裡,摳出裡面那個堅硬的小玩意兒。
是個比乒乓球直徑還小的白色棒狀物,一頭渾圓,另一頭尖銳如筆,同樣由于掩埋而面目全非。
他沒認出那東西,直到黑貓發出“哼呣”的聲音。
“指骨。
”它評價道,“看來吃剩下了一點。
”
羅彬瀚的手指打了一下滑,白色的小棒掉在地上。
“這就是老莫他哥悼念的人?”他說,眼睛仍然盯着地上的骨頭。
那形狀和他所知道的指骨仍然有一些不同,他猜測那是種族問題。
黑貓緩慢地踱步,直到一隻前爪踏住了指骨。
“我們會知道的。
”它說。
它移開爪子,原先在那兒的指骨卻消失了。
替代它的是一朵朦胧若霧的橘紅之花。
它在羅彬瀚的注視下萌芽、破土、蔓延、覆蓋整片荒野。
羅彬瀚擡起頭,望見空中懸挂着蒼白如薄紙的滿月。
陰風在月下回蕩,帶着震耳欲聾的尖叫與狂吼。
他聽到雄性的聲音,雌性的聲音,幼兒的聲音。
亂糟糟地交織在一起,讓他的思緒也像噪音般渾濁不堪。
在那無窮無盡的憤怒與恐怖中,隻有零碎的詞句能被他所理解。
他聽見雄性的聲音一遍遍地吼着“骨頭”,雌性的聲音哭泣着呼喚一個名字,幼兒的聲音說:“哥哥。
”
“救命,哥哥。
”
風中洩露出細弱的低語。
“來救他吧。
”
“像故事裡那樣。
”
“像我的賀卡裡所唱的那樣。
”
“來吧。
來吧。
來吧。
”
那些碎語越來越清晰。
羅彬瀚越是想聽清楚,他就越能從無盡的雜音裡找到它。
他仿佛着了魔,在無盡的喃語中向着空中的滿月伸出手。
“喂,醒了。
”有個比細語更響亮的聲音在旁邊說,“這些隻是被貓捕獲的殘夢而已,不要陷進去了。
”
他伸向月亮的手被一片血紅的衣袖打了回去。
荊璜出現在他的視線下方,渾身在霧影中散發着火焰似的熾亮暈光。
紅衣少年鼓起臉頰,發出一陣直沖霄際的嘯聲。
迷霧與碎語在清嘯中蕩盡,隻有滿月依舊靜靜地挂在空中。
羅彬瀚清醒了一些。
他有點茫然地揉了揉臉,擡頭看看滿月,又低頭瞧瞧被橘紅花朵覆蓋的荒野。
大地被鮮花覆蓋,熱烈得好似火海,而天空又是那樣的落寞、冷清。
世界在天地的撕裂中保持着寂靜,直到暴雨傾盆倒落,澆灌在熾亮的大地上。
那無聲而狂怒的淚水一直從天空流淌下來,長久沒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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