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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哈牟島猢狲迎新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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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衆人在鎮外休得兩日,車馬整頓,又複起行。

    此後五日,皆在野衆露營,不見人影市鎮,而道旁漸升薄霧,至曙達暮,不但一刻未消,反倒愈發濃重。

    此時已入秋涼,然而連日未雨,又多金風,本非濃霧時節,憑空生得陰愁漫天,自是令人心浮動。

    諸生問以事官,卻說此為本地常見之事,不必虛驚多怪。

     自後幾日,道上白霧蔽天,丈外難見人影,賴官道修得平直,才不緻使車馬仰翻。

    随行軍士亦有所備,一到霧濃處,便取桐油松脂制為火把,罩以薄紗竹籠罩,懸在車廂前後。

    如此雖不能遠見前路,但各車皆能辨出火光,前後相銜,不虞失散。

     諸人原先于廂内久坐無聊,時時掀簾觀望外頭風景,而自濃霧生起,便連外頭景色也無法一睹,不免悶氣淤神,唯獨荊石照舊坐于窗側,屢屢掀簾外瞻,甚而有時将手伸出少許,似欲沾那白霧。

    王萏見他行迹奇異,心下怪之,出言問道:“子蘊以為這霧有何不妥” 荊石搖頭道:“隻是許久未見如許霧景,想起一些往事罷了。

    ” 王萏居于晇野,近處少山,四季偏暖,平生也未見過如此濃霧,便附聲道:“以往讀那地理風志,皆言近海處雲霧頻生,未想竟至如斯。

    莫論那妖魔鬼怪作祟,便是此霧一生,三步外難見人影,豈是可以久居之地我看古志所說,近海之地有櫃格、僬僥、壽麻諸國,多半多半還是人言杜撰,絕無可能存至如今。

    如此再往東行,少不得我與湯佶康脫履散發,海中競逐。

    ” 荊石聽他說來說去,始終不忘捎上湯行健,亦覺無言以對,想了想方道:“此霧雖源起不明,但無毒無瘴,人畜久居,似也不受其害,倒有些像陣法所為。

    倘若前方有聚陽化清的吉壤福地,當可屏散此霧。

    ” 王萏對玄理并無興趣,聞言也不曾上心,猶自想方設法,要撩撥湯行健與自己鬥嘴取樂。

    反倒是樓簡于此道頗有興趣,便對荊石問道:“子蘊所說吉壤,不知該是怎樣地方” 荊石道:“吉壤并無定勢,依風水變化而定。

    此地既然近海,倘若地藏暗火,脈走龍伏,或許能借河川水勢将此霧屏開。

    ” 他所說皆為風輿之象,樓簡雖淺學玄易,大略能通其意,于細處卻不甚了了,當即着了荊石所說的象辭一一追問。

    荊石亦無藏私之念,但凡問及,無有不答,但風水之理闡來雖簡,用之卻千變萬化,演化繁多,絕不是三言兩句能夠說盡。

    兩人斷斷續續閑說了半日,講的皆是天下水形之象,樓簡猶未盡興,渾忘車馬勞頓。

     兩人正在興頭,忽聽前頭遙遙一聲尖響,類如鳴金吹号之聲。

    他們所乘的馬車應聲而止,諸人猝不及防,皆是身子搖晃,險些撲成一團。

    樓簡扶住廂壁,慌張問道:“外頭是何聲音”另外三人也正茫然,卻是無法答他。

     混亂之間,前頭車簾忽被揭開,那駕車的兵士探頭進來道:“諸位先生勿慌,此為軍中接應之号。

    二殿下便在前頭等候。

    ” 諸人聞聲皆往簾外探看,果見道旁霧薄岩積,似是行至一處峽谷前頭。

    随行官兵俱已下馬,各自列隊集合,點号之聲此起彼伏,又有事官逐一登車核名,确認人數無差,方才請諸人下車聚攏,徒步穿谷過山。

     荊石随在樓簡後頭下車,雙足甫沾地面,就往周遭環顧。

    見兩側石崖聳峙,夾道成線,前伸曲走,不知綿延幾裡。

    崖上岩土裸露,色多赭褐、赤黑,石間草木罕迹,唯見輕霧淡煙,缭繞高處不去。

    連行三四個時辰,谷道卻似越陷越深,直插山腹之内。

    此時雖初至薄暮,但因兩側山壁阻擋夕晖,竟已如黑夜一般。

    當下諸人就地紮營,早早入寝以待天明。

     是夜荊石卧于帳中,半睡半醒,時聞上方凄鳴回蕩,酷似猿啼鷹嘯。

    而睜目細聽,卻又一無所獲,唯餘瑟瑟秋風之聲。

    啊次日晨時,衆人啟程再行。

    諸生平日少走如此長路,多覺困苦難熬,走走歇歇。

    王萏正是無聊苦悶,忽見得前頭一人,咦聲道:“那不是子蘊之友”快步上前,拍了張端肩頭道:“這位兄台,既無同伴,不妨與我等同行,路上也好談談閑話,以免苦悶。

    ” 張端回首,認出王萏,正要駐足行禮,寒暄幾句,誰想王萏極是熱情,早是揮袖呼聲,招喚後頭三人趕上。

     荊石早知張端行在隊中,但料她以僞音言吐,必多失累,不宜與外人多言,便不曾上前招呼。

    此刻為王萏所喚,隻得上前見禮,再看張端,卻覺她未着昔日木屐,料是小天鹭川多淺沼泥潭,故而她慣登高屐,眼下因走山路,便換了雙黑面短靴。

    如此雖是便于攀岩過澗,卻較平日稍矮半頭。

    所幸她身量本高,放在諸男子間亦不出奇。

     張端自前時與荊石相談,此後再未說話,低頭行過禮數,便不再多言其他。

    餘人不知其中微妙,隻道她趕路疲乏,無心閑話。

    當下五人互相提攜,結伴而走,唯獨王萏累則累矣,話頭仍不肯停,時而撩撥湯行健鬥嘴取樂,時而又跟張端信口閑談,極是惬意快活。

    張端為免引人起疑,對王萏亦不避諱。

    凡對方談及之事,無不暢言舒議。

    她雖不學鐘鼓大樂,但宮商樂理相同,談吐間揮灑自如,更叫王萏喜得手舞足蹈,幾忘遠徙勞苦。

    不出辦個時辰,俨然引為知己,熱情道:“莊卿既與子蘊是故交,無妨今夜也睡在我們這處。

    想那北府曲目繁多,一時也說不盡,正願能與莊卿長談。

    ” 張端随衆野營,向來是着了僻處和衣而睡,已頗多不便之處。

    此刻聽得此言,不免大窘,連忙出言推拒,稱自己夜多夢呓,且多反側,極易擾人。

    誰料王萏一聽,非但毫不介懷,更是喜道:“如此正好,橫豎這幾人嫌我夜裡吵鬧,莊卿兄今夜無妨與我同寝。

    ” 其時文士結交,彼此秉燭促膝,乃至同席同寝,皆系表達親近之意,自朝及野皆甚風行,樓、湯聽見王萏發此邀請,俱是一哂作罷,并不以為怪事。

    唯獨荊石原本顧自行路,陡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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