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時,樓簡叩門來入室,臉容乏倦。
一見荊石,打了呵欠道:“子蘊昨夜可曾睡好?”
荊石道:“做了些怪夢。
”
樓簡揉目道:“巧也。
我平素沉眠而寡夢,唯獨昨怪夢連連,實為罕事。
料事間聽了那僬僥國之事,心中有所思慮,竟夢得一頭大黑虎卧在旁,高及三丈,目紫電,便是落在子蘊房中,将你整間屋子踩塌了去。
”
荊石聽罷無語。
樓簡不知昨夜之事,顧自問道:“子蘊又做得何怪夢?”
荊石道:“是隻黑貓。
”
樓簡搔首道:“我聞玄貓乃鎮邪招财之物,子蘊夢得此景,當是一吉兆。
”
荊石道:“但願如此。
”便不複提此事,隻去叫來院中事官,請其修補窗扇。
此午後,院中時聞馬嘶車走之聲,料有應試者先行啟程。
荊石居室位于院後,同居者約十數人,估略總參試者近百,又皆文人士子,便知一内難以盡發,啟程時多半落在明、後兩天。
到了次午時前後,院中管事果來傳信,召衆人到院前大街登車。
諸人到得門外,又有事官點名勾簿,荊石正等候間,冷不防見得街角施施然走來一人,對他行禮道:“子蘊,看來我們今次是同批出發。
”
荊石一看此人,竟是張端,不由怔然,還待問她此言何意,卻聽上頭事官點道:“榃國漓郡張端。
”
張端應聲上前,報得生辰八字,方才回首往荊石一笑,登上馬車去了。
荊石看得此景,自是大出意料,奈何張端已然登車,無暇問個明白。
正是詫然間,旁邊王萏打話道:“方才那是何人?名字聽來卻甚耳生。
”
荊石道:“是一故友。
”
他知王萏不喜世家子弟,又知張端真,本來不多言。
誰想王萏偏對此事大有興趣,屢屢追問,登車啟程方止。
此番行路因是遠途,所用皆為四乘之車,又将轅、廂所飾的諸般金銀紋飾除去,以免逾越品階。
固是難免累贅,勝在寬敞穩重,足可多人共乘。
車隊行至城外官道,免了道旁商鋪行人的顧及,趕路便輕快許多。
但因野中颠簸,四人共乘,畢竟難得寬松,也無談話的興頭。
如是行行走走,每逢城鎮則宿,居野則營。
同行試生約是二十餘人,而護送的官兵、随行的事官,少說亦有五十,更有數輛辎重載車跟随,慢吞吞行了月餘,方才離開亃國境内。
亃都晇野本在域東,再往東走則至玥國南境,抵近沿海之地。
荊石歸鄉賀喜李釣乃在夏初,及至今時,途中已漸有秋風蕭瑟,黃葉枯花。
待車隊遞交文牒,穿過旻霜關,便是玥國蒻郡。
因是此郡近于沿海,氣候與鄰地迥異,天色冥冥,樹高土赤,燠悶濕。
衆人久坐車中,皆是汗濕重衣。
尤是旻霜關後已近沿海,往東不設城池,僅有些走商賣貨的集鎮,竟容不下這一隊車馬借宿。
好在瓴觀府亦知此地形,早早通傳玥國宗室,又下告蒻郡郡守,令其在集鎮外設置棚屋,以供赴此的人馬臨時住用。
棚屋雖甚簡陋,又要幾人公用一室,但勝在被褥枕席俱全,水暖食不限,卻委實比擠在車廂中好受得多。
荊石既與樓簡同車,分屋亦在一處,入得室内,正自整被理衣,忽聽外頭有人問道:“子蘊可在此間?”
荊石一聽此聲,立知來人必是張端,同旁人道:“是我朋友。
”便放下手中褥,走出棚屋,果見張端依舊一副文士打扮,立在門外的老樹下頭。
待他出到門外,行了一禮道:“此處人多,請子蘊借步說話。
”便領頭朝着遠處的荒地走去。
荊石緊随其後,走至無人之處,方才問道:“莊卿也住在此處?”
張端道:“我在鎮中租有一屋,并不與你們共居,這也虧得公子虞體諒。
”說着又輕輕歎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