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高髻,兩眼紅腫如桃。
來人一見荊石,不言其他,納頭拜道:“昨夜飲得多了,多有吵鬧,實是對不住這位兄台。
”原來卻是鄰室者。
當下兩相見禮,互通姓名,才知其人名作樓簡,為玥國琓郡人士。
荊石本來未曾着意,聽他報得姓名,卻覺有所耳聞,當即道:“千秋一棟樓青文?”
樓簡幹笑道:“是我诨号不假。
亦是幾位同窗擡舉,實是慚愧不敢當。
”又問荊石名姓,荊石乃道:“桢國鸢山郡荊石。
”
樓簡聞言大喜,大步上前,一把抓得荊石雙君所著風志,可謂周詳盡善,雖無麗藻春葩,益顯子蘊文思嚴謹,廣博務實,與旁的風物志風格迥異,早有結識之心。
又聞君曾治得水禍狐患,不知究竟是如何成事?敝人生無旁好,唯有兩則,一則讀史治學,二則聽聞作傳。
今日幸與子蘊相逢,實欲聞君生平,拟為一記。
不知子蘊現下可得空閑?且去我屋中坐得片刻,也不耗你許多光陰。
”
荊石頓一頓道:“水禍狐患,皆是小術,不值為傳。
”
樓簡道:“不礙事,不礙事。
我隻問得幾句。
”便是挽臂扯袖,拉了荊石去鄰屋内說閑。
荊石本不健談,奈何樓簡是個癡性人,一遇心喜之事,渾忘禮數,更廢寝食,生生自晨間談至夜裡,方舍得放荊石歸去。
自後日日來訪,進出若己家。
其後陸續又替荊石引薦幾人,皆為他舊時好友。
其中年歲最小者名作王萏,表字淨芝,為嶙國西葭郡人士。
其人出身貧寒,性頗偏激,然善編鐘鼓大樂,其作遍傳東域諸國,名氣實在樓簡之上。
此君來得本早,因與樓簡有故,不幸做得院中鄰居。
每逢樓簡夜讀史書,必有狂呼亂泣之舉,滿廊試生皆不得安,但因樓簡癡性怪情,聲名在外,餘人大多忍讓,仗王萏一人砸門破窗,止得喧嘩。
荊石既識這二生,自此再難清淨,日日有客來訪,或論經史,或談棋樂,總是不得安甯。
所幸他性本恬淡,鮮與人争,任是旁人唇槍舌戰,他自往牆邊坐下,靜心空神,專緻數算。
那日晨間,樓、王二人來他屋中坐得,先是争得幾番先朝功過,又議起今朝大舉。
王菡道:“樓青文,你說今次中土大舉,卻叫我等在亃國待試,究竟欲作何題?”
樓簡搔首苦思,良久應道:“此節實在難說。
上期中土來我域征辟,距今已逾甲子。
當年大舉,正逢牟山崩倒,簨河大水,北鹭沿海之地皆受澇災。
試官便命試生各領一鄉,以期年為限治水平亂,屆時則派考官巡遊各地,訪問民情,以此評品論級。
”
王菡訝道:“竟是不問紙币,直以實績為題麼?”
樓簡道:“上期雖是如此,如今卻是天下太平,未聞何地大災,不知公子虞如何安排。
”正議論間,卻有院中軍士來找,稱是外頭來人欲見荊石。
荊石聞言即去,到得門前,才見是張端立在道旁,手執書扇,仰頭觀柳。
待見荊石出門,方才上前見禮道:“子蘊近月可好?”
荊石道:“好。
莊卿何故來此?”
張端微微一笑,臉上卻罕歡喜,匆忙道:“今日來此,是為子蘊通報消息。
我已猜知本次大舉試提,特來相告子蘊,望能早做準備。
”
荊石雖知張氏為東域顯族,未想竟神通廣大至此,默然片刻道:“莊卿因私透題,恐怕不妥。
”
張端莞爾道:“子蘊勿慮,本次大舉并非尋常文試,早知題目,未必為佳。
實則是我自己猜想試題,不敢妄下定論,要請子蘊與我參謀一番。
”
她既話說至此,荊石亦不便推拒,又聽張端續道:“我前日登府拜公子虞,見府内正備車馬辎重,多盛刍牲祭物,似欲舉衆遠祭。
又見府人收攏素端、爵弁十數件,其樣式縫金繡銀,花紋富麗,較尋常形制大為不同,且尺寸極小,狀若孩童衣冠,另又一柄銅造的六面祭劍,上刻十六字為:‘受命于天,顯德于地。
青山封禅,四海鎮平。
今賜王器,以伏東墟。
且休且定,萬類安甯。
’如此這般,子蘊可知你等将往之地?”
荊石聞聽至此,再無猶疑,脫口道:“僬僥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