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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仙姝逝羽傳二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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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命諸侍者日以甘泉澆灌,便自離宮遠行。

    數月方歸,自此絕口不提。

     神宮經此一變,赫月親傳弟子盡喪,而己心血大傷。

    獨往紅浥殿中修養半甲,不問島事。

    中或收得島民之子,俱非合意,僅為外殿侍者,不作親傳門人。

    待得心境稍平,方才出宮歸陸,續續向東,欲拜往蒼莨宮中。

     那日正行野中,途徑一村,忽聞村口大噪,有民呼曰:“鬼婆來!鬼婆來!”皆執杖斧奔出,若迎猛獸。

     赫月怪之,暗随觀看,卻見鄉民逐得一個怪影,火燒杖打,驅出村去。

    其體類若婦人,膚黑如炭,手足俱長且細,竟勝常人三倍,口中銜一死雞,四肢并爬,轉瞬逃進林中。

     諸民既将此物趕走,亦不敢追,各自散去。

    赫月因覺罕怪,當即踏風分草,追那長影入山,峰轉蔭繞,到得一處絕壁頂上,竟見木舍梯田,是戶人家。

    怪影到得戶前,以爪叩門,呼曰:“阿囡開戶。

    ”其聲卻甚平和,與尋常女子無異。

     其聲方落,戶門即開,出得兩個女童,俱是垂髫之齡,而容姿絕麗,翻似一對同模玉偶。

    二童到得女怪身前,皆喜笑相抱,呼曰:“阿母歸矣!” 女怪左右各提一子,曰:“今得肉食,勿要吵鬧。

    ”二童皆作噤聲,互以瞬目傳情。

    三人共入戶中,起炊生火,皆似尋常人家。

     赫月隐觀至此,實欲知其究竟,當下便現原身,進得戶中。

    屋内二童似懼生人,皆躲于怪婦身後,女怪卻甚從容,端視赫月上下,問曰:“女郎可是青都門人?” 赫月應曰:“正是。

    你為何人?” 女怪曰:“不過山中野婦,因得怪貌,乃為村民逐之。

    今以此容相見,沖撞真人,請勿見怪。

    ”便以手遮面,避視赫月。

     赫月聽其談吐柔雅,禮度周,又無南地土音,竟不似鄉野之民,心中益起疑窦,再三問之,女怪乃伏地曰:“今量隐瞞真人不得,亦有所請,便與真人說之。

    我本乃中土坔池人士,是為姬姓赩氏之女。

    ” 赫月聞之,悚然動容,曰:“原來你為前黎後族之人,何故成得今日模樣?” 女怪答曰:“先朝黎抗王好涉巫邪,亦迫宗親外戚從之。

    其時我尚年幼,選入長生台為祭,初服虺丹,便聞豳師攻入,乃被攜回宮中,與衆宗室共焚。

    幸得天意憐憫,吹來奇風送至此間,方得活命。

    其後本意安居此地,了卻殘生,孰知百載既過,竟得不老。

    村人視為妖邪,便遭驅逐,在此山間獨居。

    後有一少郎迷途至此,與我結好,才生此二女。

    她二人方足滿月,其父便生奇疾而去,我亦骨痛鑽心,貌漸非人。

    每逢圓月,便感心悸失力,每歲益劇,酷似其父之疾。

    ” 赫月心甚憫之,試以神觀其體,卻是死氣郁結,狀若僵屍,無法可治。

    有心攜其赴往青都求治,女怪卻自不肯,俯首拜曰:“今既如此,早無生念。

    唯是二女尚幼,不忍棄之。

    但請真人收在左右,好得照拂。

    ”便将二童推将出來。

    赫月逐一觀之,竟覺根骨絕佳,不遜己與昊陽,心中頓起憐才之念,勸曰:“既是如此,你便随我回宮,教養女兒。

    ” 女怪本是不肯,但因赫月執意,終是随其折歸南海,入得宮中。

    其後日漸虛孱,雖得赫月百方相治,終是期年病逝,葬于神宮桑下。

    臨去以前,呼來二女,又謂赫月曰:“往日在野,未得取名,今後既從修道,當舍舊姓。

    請真人名之。

    ” 赫月曰:“本是你出,不必強舍。

    ”沉吟少時,見得二女靡顔曼态,光潤玉容,并立榻前,直如明鏡内外,心中頓起一念,曰:“既是如此,阿姊名作‘玲姬’,阿妹名作‘珑姬’。

    “ 二女領名而拜。

    其母聞之亦慰,是夜含笑而去。

    二姬失得親母,自從拜在赫月門下,收作關門徒兒。

    修道三年,皆能翻雲覆雨、踏火焚雲,及至十年,宮中侍者無可敵者;年未及三十,已至煉氣大成,将臨化神境界。

    縱如赫月之資,未聞如此神速,心中既喜且憂。

    是歲攜得二姬,共赴青都,求見掌教郁離真人,告曰:“今收二親傳弟子,乃在南海野島長大,不知世上規矩。

    故請托在掌教師侄門下,以授道律正統。

    ” 郁離應曰:“善。

    ”便将二姬寄在山中撫養。

    其時二姬年近三十,但因修道有成,仍作童子容貌,不谙凡塵,終日嬉遊山間,與宮中寄客交好。

    如是十年,赫月乃歸領之,又請郁離曰:“師侄今既執掌教務,當得金水鑒用法。

    請試為推演,以知二徒命數。

    ” 郁離真人曰:“善。

    ”便入乾天殿中觀鑒,半日遣童子出,告赫月曰:“二玉共一縧,焰心無雙成。

    ” 赫曰聞之,心益愁悶,乃攜二姬歸島,授其諸般神通變化。

    暗窺二徒平日表現,坐卧不離,親密無間,情極親昵。

    偶有互扮嬉戲之舉,宮人皆不能辨。

    每逢壽歲,則互作賀語,折作青鶴,懸于青桑之枝。

     及至二姬百歲之年,赫月自知元壽将近,欲合天道,乃閉紅浥殿,坐生死關。

    其雖傾力一搏,奈何當年先得金烏真火之害,複在墟下損得真元,及至愛徒遭害,終至根基動搖,功敗垂成。

    關中坐得十載,終知合道無望,便呼二姬來見。

    待到殿中,皆作二八少女,拜在身前,齊問安好。

     赫月定目凝神,細觀二徒。

    隻見得羽發纖頸,曲黛清瞳,瑰姿煙态,樣樣成雙。

    珊磲盤花繞垂髻,珠貝結佩纏光足,雖皆島民打扮,勝卻豪門金翠。

     再觀各自不同。

    乃見玲姬服白,纖似飛雪璇花;珑姬服紅,灼如丹焰朱火。

    又思二姬平日舉止,心曰:“玲性柔,珑性烈。

    玲喜靜和,珑好孤遠。

    玲親凡民,珑疏塵心。

    ” 赫月比較來去,心覺二徒皆有可取,一時難定主意。

    思慮良久,乃命曰:“你二人且出宮取,西歸陸上,尋一合意之物,歸來同我述之。

    切記二人分道,不可互通聲氣。

    ”便以一日為限,靜待二徒歸返。

     待至月起時分,珑姬先至,玲姬後歸,各在袖中藏物。

    命取觀之,皆為陸上新花,相視而笑。

    再看其類,則珑姬取一白梅,玲姬取一朱桃,各自盛開,料非同地折來。

     赫月見此,先謂珑姬曰:“何故折梅?” 珑姬即作一歌曰: “寒天苦地發高韻,冰刀霜刃鑿素心。

     守得幽淡香自遠,忍來寂寞意更矜。

     九九歸元繁化簡,歲歲遲開慢勝勤。

     但藏靈台真性在,獨枝寒玉越淵雲。

    ” 赫月聽罷,又謂玲姬曰:“何故折桃?” 玲姬亦作一歌曰: “雨化庚泥風撫柳,日消霜雪電斬棘。

     山徑拔生絕豔客,鄉壟添開吉緣司。

     萬物始化三三念,森羅萌動生生息。

     任憑春秋輪轉變,漫樹瑤英複抽枝。

    ” 赫月兼聽二姬,心中初定取舍,便問曰:“是無情苦?有情苦?” 玲姬曰:“是無情苦。

    ”珑姬曰:“是有情苦。

    ”二人答罷,互視詫然,又複相笑。

    赫月乃曰:“且莫尋樂,你二人近前來。

    ”便将殿中刀劍引來,白縧素劍交與玲姬,曰:“此作玲劍。

    ”黑縧墨刀傳與珑姬,曰:“此名珑刀。

    ” 二姬各領神兵。

    赫月又自殿中招來兩物,乃是一環一璜。

    先取白玉環傳與玲姬,曰:“昔我執掌混元八景離火燈,後遭毀壞,餘得燈芯真火,又采凰羽為引,煉入此物當中。

    今後可為護身避火,名作七羽凰火罩。

    ” 玲姬既受法寶,赫月又取玄玉璜遞與珑姬,曰:“昔我曾與巫王雪黎共入大墟,見得妖龍翻覆火海。

    雪黎以目殺之,化得此物。

    其内蘊生陰火靈精,專擅破敵鬥法,便作七宮翠星幌。

    ” 二姬各受法寶,拜謝恩師。

    赫月徊視兩人良久,乃曰:“我今合道不成,時日無多。

    道統衣缽,由你二人傳之。

    待我去後,阿珑執掌神宮,鎮轄南海,繼我焰心真火。

    阿玲且居紅浥殿中,潛心修行,不可懈怠。

    ” 其命既出,二姬雖甚吃驚,亦自遵從。

    當下赫月留得珑姬,将焰心靈紋俱灌其體,便自閉殿門,不允徒兒請見。

    如是一月,殿門自開,唯餘紅衣委地。

     二姬聞得侍者禀報,終知赫月已去,心甚悲恸。

    共往殿中,取得遺衣埋于桑下,守靈七日。

    自此嚴遵赫月遺命,各自司事修行。

    正是: 火種玉蓮生妙子,燈照蠻荒辟初天。

     平生經曆多舛事,一世風雨盡艱難。

     縱使淩雲千丈志,難翻遺恨萬重山。

     蓦裡抛得塵寰去,暗計二姝為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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