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前呼後擁的車駕遠去;站在高處揮手道别的女孩兒,也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之後。
卻一反知性得體似的模樣,一頭撲在了柔軟的床榻上,一邊舒展身體打着滾兒,一邊如釋重負低聲嘟囔着:“嗚呼……嗚呼。
”“總算走了。
”“好辛苦呀。
”“這啥勞子的知心大姐姐,做起來真是好難受……”
下一刻,她就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枕頭邊上的江畋,不由露出一個由衷的歡喜和期待的表情道:“狸奴先生,奴的表現還可以麼?十二娘也是在太黏人了,晝夜以對奴都差點維持不住人設了。
”
“說實話,這位天家的十二娘,可不是那麼好應付的;打小人人都順着她,絕少有人違逆的,偏生又知道得多……”女孩兒像是抱怨/撒嬌一般,絮絮叨叨傾訴了一大堆,滿面都是趕緊誇我的期許。
“你表現的确不錯。
”江畋也伸出爪子,像是踩奶一般的按壓撫摸着女孩兒的鬓發:“既能有理有據的保持距離,也周全了你們的情誼,還留下日後的想念有時,連我都看不出有多少虛與委蛇。
”
“無論如何,都是狸奴先生教的好。
”女孩兒聽了也笑嘻嘻的應道,然後又從被埋首的褥中露出期盼的眼神道:“既然,奴已經達成了您的基本要求,那是否可以,減少一些要補的功課呢?”
“這可不行,學習這個東西,可不容偷工減料的。
”江畋毫不猶豫的搖頭道:“這世間固然人心叵測,但是具體到知識和數據,是沒法騙人的……;不過看在你勤奮的份上,可應你一個小要求。
”
“真的……”原本有些眉眼搭拉的女孩兒,再度興奮的睜大了眼眸。
于是不久之後,在骊山溫泉宮外郭逍遙殿邊的大馬球場,響起了輕快小跑的馬蹄踢踏聲,還有風中送來女孩兒銀鈴一般的笑聲。
雖然,這隻是一匹剛足歲的棗紅小母馬,并且被馴服的十分溫順平穩,充作嫔妃、女官之流的騎乘代步;因此,就算全力奔馳也跑不快;但是初次學騎馬就迅速上手的女孩兒,依舊玩得十分開心。
就在鞍鞯邊緣的響鈴聲聲之中,宮裝蘿莉騎乘着小紅馬,繞着馬球場邊緣留下一串串歡聲笑語,而江畋則緊緊趴在她的頭頂上;就像是一頂黑灰色的裘帽一般;也算是一種别具特色的視野和感受。
然而,就算是這種暫時的歡快,也沒有能夠持續多久;随着汗津津逐漸放慢下來的小紅馬,江畋也看見了一名绯衫幞頭,守候在邊上的中年女官,卻是太子妃裴氏身邊的三司九掌之一的掌正杜氏。
隻見總是緊繃着面皮的她,對着女孩兒露出一絲笑容道:“奉殿下(太子妃)之命奴傳話小使,不日就是正旦之期;君上将起駕還京,并于光順門内聽政;還需小使并掌書(鄭娘子)随駕左右。
”
所謂的光順門内聽政,乃是高宗早年風疾(高血壓)頻發發作之後,所确立下來的一項制度。
既委以太子李弘監國的同時,每隔五天在北内大明宮光順門,代表天子接受群臣的朝拜和奏事的慣例。
光順門位于大明宮東西中軸線上。
一道東西向的宮牆将大明宮攔腰截斷,其北為宮城,其南為皇城。
以居中通往宣政殿的宣政門為中心,分布着東、西上閣門,西有延英門、光順門,東有崇德門。
而太子監國聽政的光順門内,也不光是一個城樓,而是指代光順門背後的思政殿、待政院、含象殿和内侍别省,等一系列建築群落。
雖然比不上前朝的宣政殿、紫寰殿或是含元殿,卻也功能齊備。
因此,這裡也是提前培養儲君,處理國政和會見臣子的小朝堂預演。
隻是,作為太子同樣也是身體不豫,長期為沉疠為困擾;因此,這種光順門外聽政,在多數時候也淪為了某種意義上的走過場。
也唯有諸如正旦、上元、或是朔望大朝之期,才會來到光順門接受留京的群臣觐見;同時也是通過定期的露面,刷新一下身為大唐儲君的存在感。
尤其是在今上東幸之際,就更需要太子安定人心。
所以,正當正旦(元月初一)新春之期;在長安滿城家家戶戶,迎新除舊的焚燒桃符和爆竹的煙氣、聲嚣之中。
北内大明宮也敲響了朝見的鐘聲;随着鐘聲而來的是,紫朱青藍的朝服彙聚成人潮。
而一直以寬衣、常服形象示人的太子李弘,也難得穿上了厚重繁瑣、細碎佩挂的衮冕。
作為太子的衮服和冠冕,也就是比天子略低一個規格,頭戴黑色冕冠,前後各懸挂九條由九顆白珠串成的旒。
冠冕左右兩側用青絲帶懸挂玉充耳,以犀角簪束發。
上衣為黑色,繡“龍、山、華蟲、火、宗彜”五章,領口繡花;下裳為紅色多褶大裙,繡“藻、粉米、黼、黻”四種紋,合身共九旒九章之制。
腰間束大帶,系有火、山兩種章紋的蔽膝;佩戴由紅、白、淡青、黑色四種顔色絲縧織成的绶帶;腰帶上懸挂玉柄劍、玉镖首、玉雙佩;足着紅襪、赤舄。
然而這次的例行朝會卻出乎大多人意料。
一貫病弱難耐的太子李弘,居然一反常态的在殿中禦史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