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次賠光了銀子,本錢也都要不回來。
他一下子沒了如此大一筆銀子,昨日又突然發現一雙兒女也染了疫病,一下子難以承受,才尋了短見。
”
又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故事,周敞大抵聽明白了。
但心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地難受:“那銀子也沒人催他還,若是他能守着這樣一筆銀子安心把病治好,既然已經是舉人了,就算會試不成,大小也應該能謀到個差事做,怎麼就走上那麼一條路呢?”
鐘與欷歔:“王爺不能理解是常情,張舉人貧苦慣了,一時手上得了那樣大一筆銀子,把持不住,亦是常情。
倒是我沒能想周全,隻将銀子送來了事,實在是疏忽、疏忽啊。
”
“鐘先生何須自責?路都是自己走的。
”周敞沒在意,回身瞧着一行人還都等在不遠處,邊說邊往疫區深處走去,“先生也不要多想,如今疫病的事情要緊,還有更多活着的人等着我們。
”
“是,王爺說得是。
”鐘與跟上,卻又忍不住喟歎一句,“銀子啊、銀子,都是銀子惹得禍,古往今來,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讀書人卻還過不了銀錢關。
都是那一百兩銀子惹得禍啊。
”
聽聞此言,周敞心中難免有些不舒服:“鐘先生,何出此言?”
鐘與允自歎惋:“所謂‘平生所未見之文,公力所不及之義,備聚其中’,而張舉人就算是‘平生所未見之财,亦是力所不及也’。
也是應了那句‘君子以儉德辟難,不可榮以祿’。
”
周敞聽不大明白鐘與前半句拽文,但也明白,有時候人就好比容器,容量不夠,富貴來了也是盛裝不住的。
本來還覺沒自己的責任,但這麼一轉念,又多出幾分同情:“鐘先生,如此說來,張舉人的身後事應該還需不少銀子。
”
“不妥、不妥。
”鐘與卻意外搖頭,已知周敞的意思,“非常時期,也不需要了,身在疫區,不論他是怎麼個死法,現在都統一交給疠疫院處置。
王爺也不必挂心,剛才我已經将手中幾兩銀子給了張家内人。
如今隻剩下孤兒寡母,手上更不宜有大筆銀子,往後日子還長,屆時再徐徐幫襯就是。
”
周敞點點頭,鐘與比她看得深遠。
說着話,一行人已經走在了棚戶區的黃土路上。
周圍煙氣缭繞,道路兩邊房屋參差不齊,高矮不一,許多都是瓦不遮頭,窗不擋風,更有甚至就是躲在半敞開的木闆房裡瑟瑟發抖。
好在是冬日空氣寒冷,加上燒艾草,否則随處可見衣衫褴褛之人橫躺在路邊,或貓狗流竄,污水屎尿到處都是,若是夏日溫度必定氣味難聞。
周敞身邊有崔卞護衛,前後更有巡城司的人護衛。
道路兩旁雖乞丐、流民不絕,但都不敢輕易靠近。
其中許多人不知是病是餓,又或者是饑寒交迫,歪倒在路邊護着棚戶之下,見周敞一行人經過,就呻吟呼喊救命。
另一些躺在路邊,幹脆閉目不睜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