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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應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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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是想要以科舉為引,激起諸子百家相互争鬥啊……” “隻是這争鬥,似也無甚不妥?” 長樂宮,長信殿。

     端坐于上首禦榻之上,聽着面前的族侄、當朝禦史大夫窦嬰,将今日朝議的内容娓娓道來,窦老太後幾乎是不假思索間,便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在窦老太後看來,劉榮的意圖可謂是一目了然——良性競争。

     用‘科舉’二字,來作為文人與官僚之間的紐帶,或者說是渠道; 再通過将科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來倒逼各個學派,為了取得更好的科舉成績,而接受更符合漢家利益、更符合當下時代的學術改造。

     這很好理解。

     好比你生活在如今漢室,是個三代赤貧的農戶,父祖都隻給你留下了百畝農田; ——就這,都還是因為你爹和你,均為長子的緣故。

     你的叔叔們、弟弟們,則都隻是得了些糧、布、錢之類,就被趕出家門自謀生計去了。

     混得好的,佃租了某位大地主的農田,雖然日子苦些,但也終算是娶了妻、生了子。

     混得差一點的——好比你二叔、四弟,都去混街頭當遊俠,在械鬥中橫死接頭了。

     到了你這一代,你們家的祖墳終于冒了些許青煙:你某位遠方親長絕嗣,又覺得你這人不錯,厚道,就把遺産留給了你,并交代你照顧一下自己的老妻。

     你把老太太接來了家中,好生照料; 倒是那筆遺産,讓你生出了些‘黔首’不該生出的念頭。

     就這十幾萬錢的遺産,在寸土寸金的長安一帶,置辦田産也不過三五畝地,根本無法顯著改變你們家的經濟狀況。

     ——一百畝和一百零五畝,對一個農戶家庭的區别,真的就在有和沒有之間。

     但若是把這筆錢,用在培養下一代上,那就不同了。

     十幾萬錢,好歹也是達到‘中産之家’家産水平線的财富。

     雖然無法培養出一個自幼吃好喝好,另外還得請人教導、打熬身體的武人,但培養出一個文人知識分子,總還是不在話下的。

     你之所以有這個念頭,也是因為你的大兒子,被村頭老生稱贊了一句:此子若從文,則必不複為黔首農戶矣…… 到這裡,情況也就很明顯了。

     ——繼承遺産這種天降大禮包,你們家祖宗十八代,幾乎不可能幸運到再碰上第二回。

     這十幾萬錢怎麼用、是否用到了刀刃上,将直接決定你們家族是就此完成階級躍遷,還是把這天降大禮包拿去打了水漂。

     那麼,你會作何抉擇? 這是完全不用考慮的是——哪位老先生曾培養過更多官員、哪位老先生的學生做官做的更大,你就會帶着你的兒子,去找這位‘考公專家’拜師。

     而科舉,就等于是為原本模糊、常人無法明确判斷的‘這位老先生是否能培養出官員’這一疑問,給出了明确的判斷标準體系。

     判斷一位老先生培養官員的能力、門下弟子‘考公上岸’的比例和成功率? 簡單,直接看上一次科舉結果就行。

     往小了說,科舉,可以讓普羅大衆更直觀的知道:哪位老先生水平更高,門下弟子通過科舉、成為官員的概率更大; 往大了說,其實也同樣是通過科舉,讓天下人更直觀的看清:哪家學派的學說,更容易受如今漢室青睐,學哪個學派的東西,更容易通過科舉、成為官員。

     對于那些有權有勢,甚至都看不上科舉的權貴來說,讓兒子拜誰為師,即便是一件需要深思熟慮的事,但也不過是随便找個名士的事兒。

     但對于上文中,意外繼承了一筆遺産,并将其視為家族完成階級躍遷之希望的‘你’而言,這次選擇,将直接關乎到你們家族未來千百年的命運。

     ——對于世人而言,誰通過了科舉、誰沒通過,或許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對于這個‘你’而言,過了,就是這輩子,乃至子子孫孫都有了。

     每過,那就是一筆天降橫财打水漂,家族翻生無望,别說是世世代代為農,從土裡刨食了——三五代人之内,能别階級滑落成佃農乃至奴隸,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

     而劉榮的科舉,就是抓住了這個關鍵。

     或許‘農人意外繼承遺産’的案例太過于極端。

     但富農、小地主有閑錢培養後代,而且無力培養出武人,隻能培養知識分子,卻也是如今漢室普遍存在的狀況。

     ——這個時間線,前後三十三年的文景之治,除了那十幾家上萬萬财富、上百家千萬巨富,以及數以千計的百萬富翁之外,也同樣養出了相當熟練地‘中産階級’。

     何謂‘中産階級’? 用這個時代所謂的‘中産之家’來舉例:去掉作為生産工具的田畝價值,以及剛需的住房價值不算; 餘下的财産,如存款、存糧,家禽家畜、器具等‘身外之物’的總價值,能達到十萬錢以上,便算是中産之家。

     這樣的中産之家,顯然無法支撐起一個子弟從小就吃精糧、隔三差五吃頓肉,外加打兵器、買藥品,再請老卒指點、教導,走猛人武将的路子。

     但給某位傑出子弟配上文房四寶、一身像樣點的衣服,外加一柄裝飾品性質的佩劍,然後帶着束脩——也就是一條臘肉,找某位老生拜師從文,這種家庭還是負擔的起的。

     這樣的家庭,被太宗孝文皇帝成為:漢室最堅實的擁護者,稅、賦、勞、役最重要的貢獻者。

     就差沒說中産之家,是關乎漢家宗廟、社稷的國之柱石了。

     如此重要的一個群體,對于各學派、學說而言,意義其實也是大差不大。

     ——比這些人更窮的農民,且不說學不學得起、學不學的會,單就是生存壓力,就讓他們不具備脫産學習的客觀條件。

     至于比這些人更富有的——商人天生被這個時代鄙視,教出來也沒用; 權貴數量就那麼多,早就被聞名天下的各學派大家、巨擘給預定了。

     就剩下這不上不下,即學的起,數量也足夠多的中産之家,能為各學派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源。

     得到這個群體中絕大多數人的支持,那這個學派想不興盛都難; 反之亦然——失去這個群體中感覺大多數人的支持,這個學派想不斷絕傳承都不可能。

     儒家就是這麼個狀況。

     明明有那麼多肉眼可見的思想、哲學、學術缺陷,以及黑曆史,内部又分裂為那麼多南轅北轍的流派,讓人一看就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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