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皇帝私有的怪物,那就有些破壞漢天子的睡眠質量了。
三分内史之權,各掌軍、政、财,其中‘政’的部分,便是如今從内史更名而來的大農。
在劉榮的設想中,大農比之過去的内史,将不再具備‘無所不管’的冗雜權柄,權力範圍卻又不再被局限于關中。
日後的大農,将專門負責農事,而且是包括關中在内的整個漢室天下的農事。
什麼冬小麥的推廣啊,糧食價格的監測、調控之類,都将在大農的職權範圍之内。
這樣一個崗位,無疑很考驗履任者的實踐能力,也更能試出一個官員,究竟是誇誇其談的鍵政家,還是有真材實料的實幹家。
至于軍、财兩部分,則相對簡單些。
——原屬于内史的兵權,即隸屬于内史的中尉,将直接從原内史的權力框架中分離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屬衙,并且直接對天子負責。
而内史原本的财權,即稅收等事宜,則需要劉榮新設一個類似稅務局之類的屬衙,去專門負責。
大緻設想,劉榮也已經成竹在胸。
“近些時日,朝堂内外于北牆戰事,可還有其他異論?”
内史的事大緻搞定,劉榮便自然而然的關心起北牆戰事。
準确的說,是朝堂關于北牆戰事的反應。
戰況的整體進程,和劉榮早先的預料相差不大。
——匈奴大軍壓境,程不識駐守朝那塞,除了一開始有些吃力,之後便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
畢竟朝那塞,之所以被稱為‘塞’,正是由于其地形、地勢,可以起到扼守北地郡西北門戶的戰略作用。
而一個被稱之為‘塞’,可以扼守一郡門戶的戰略要地,顯然符合關塞易守難攻的特點。
最關鍵的是:作為邊塞,朝那塞外圍,根本無法鋪開太多軍隊。
就好比此番,匈奴右賢王伊稚斜率七萬大軍而來,卻隻能派出近萬部隊攻打朝那塞,其餘六萬餘兵力,都隻能做輪換隻用。
這一萬上去打,打累了再換一萬人,再打累了再換——總而言之,匈奴人在朝那塞外投入的進攻兵力,始終都維持在萬人上下。
再多,就要被地形擁擠活動空間,從而影響戰鬥力了。
抵禦一萬人以内的敵人,尤其還是不善攻城的匈奴騎兵;
本就手握近萬兵力,又有郦寄派去的一萬援軍——若程不識還無法守住朝那塞,也就妄為如今漢家數一數二的名将了。
而今,時間也來到冬十一月,凜冬臘月将至;
即便相較于草原其他地區相對溫暖,幕南也終究不在遲到。
根據劉榮的估算,若依舊久功朝那塞而不能下,最晚冬十一月二十,匈奴人便要退兵回幕南。
換而言之:這場戰争最終的結果,大概率便是匈奴人強攻不下,悻悻而去。
等到來年開春,自然是匈奴使團叩關請見,然後拿此戰大肆敲詐漢家。
劉榮甚至都能猜到彼時,匈奴使團敲詐漢家的說辭。
左右不過‘我們放牧放的好好地,程不識非得來打我們,結果被我們打回朝那塞,縮頭烏龜似的不敢出來’之類。
而眼下,朝堂内外對戰事進程的反應,卻是劉榮格外關注的。
“禀陛下。
”
“自朝那塞傳回‘敵我皆有傷亡,然朝那塞并無失守之虞’的戰報之後,朝堂内外對戰事的擔憂,便已是打消了大半。
”
“丞相劉舍、禦史大夫岑邁等,更是已經開始準備開春之時,應對匈奴使團時的對策。
”
“即便還有些人擔心朝那塞失守,以至于太宗皇帝十四年的故事重演,但恐慌情緒也已不再擴散。
”
“尤其是朝中重臣,自陛下明确表達态度之後,更是再也不曾有過對戰事的悲觀預測。
”
從周仁口中,得到朝堂不再因邊牆戰事而感到恐慌,劉榮也終是暗下長松了口氣。
戰争,最忌諱的便是前線将士浴血奮戰,拼死厮殺,後方中央卻亂了陣腳,甚至被吓尿褲子。
尤其如今漢家,正處于對匈奴的戰略轉變階段,漢家日後對匈奴人,必定會采取更加強硬的戰略措施。
在這樣的檔口,劉榮需要長安朝堂出現更多的鷹派,或者說是激進派。
如果能像後世那樣,出現激進派覺得該打,保守派覺得激進派太保守的場景,那自然是更好不過。
“繼續監視千石及以上官員,尤其是有關北牆戰事,以及程不識、郦寄二人的言論,都務必呈上。
”
“另外,将那些怯敵、畏敵,依舊認為我漢家應該繼續和匈奴人和親,而不是興起兵戈的官員、勳貴錄民于冊,備朕不時之用。
”
對于和親,劉榮的态度很明确:不可能和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和親;
隻能是打打匈奴人,才能勉強維持生活這個樣子。
劉榮承認在過去,和親是漢家性價比最高的選擇,也是當時唯一的選擇。
對于那些認為和親并非壞事,決戰時機依舊未到的聲音,劉榮也能勉強理解。
畢竟劉榮也不是什麼獨斷專橫的暴君,從來都不搞一言堂那一套——隻要是有道理、有依據的言論,劉榮都能保持相當程度的包容。
但能包容不同意見,并不意味着劉榮,就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朕沒表達意見時,你說和親更好,朕不挑你的理;
可朕都明确表示漢家變天了,再也不可能和親了,你還揪着和親二字不放?
你是何居心?
都不用去查——不是膝蓋早就軟透的慫包,就是暗下給劉榮使壞下絆子的逆賊!
記住這些人,并在日後伺機加以懲治——至少留個心眼,别被這些人帶到溝裡去,劉榮做起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别忘了;
劉榮,也姓劉。
劉邦的劉。
劉恒的劉。
劉啟的劉……
“替朕走一趟長樂,将韓安國任大農一事,禀奏太皇太後知曉。
”
“韓安國,也算皇祖母半個故人了。
”
“對此事,皇祖母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