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和海瑞心裡藏着事走下馬車。
在大緻猜出嚴紹庭應該是故意抛出引子,引誘他兩人上鈎之後。
他兩人便也裝作不知。
隻是随着嚴紹庭開始觀賞起這昔年太祖皇帝居住過的吳王府。
随後兩人梳洗換衣。
便在嚴紹庭的陪同下,吃起了接風宴。
而在城中。
張居正和海瑞兩人入城的消息,卻是迅速的傳揚開了。
南京總督糧儲衙門。
楊宗氣接到手下差役的禀報,立時夾緊眉頭。
“你說張居正和海瑞已經入城,還去了西花園?”
差役點點頭:“一早那個嚴紹庭就帶人出城十裡相迎,接到兩人後便直入西花園,現在想來已經是吃喝起來了。
”
楊宗氣愈發煩悶:“他兩人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來南京?”
這話似乎是在對着自己發問了。
差役看了眼,便小心翼翼壓着腳步無聲的退下。
楊宗氣仍在那皺眉苦思。
半響後。
他才猛然站起身,也不言語,便出了糧儲衙門,直往宮中的留守衙門過去。
未幾。
楊宗氣便趕到了在皇城西南角的留守衙門。
入内通報。
不多時,南京鎮守太監陳洪便面帶笑容的自衙門後迎了出來。
陳洪放笑開口:“楊總督今日怎麼有空來咱家這留守衙門了,瞧着這時辰,莫不是楊總督要咱家請吃請喝?正正好今早外頭送了不少野味,楊總督且留下稍作歇息,你我今日一同飲幾杯酒。
”
楊宗氣哎呀一聲,擺了擺手,面露難色:“陳公公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想着這等事情!”
陳洪腦袋微微向後一仰:“哦?人生在世可不就是吃喝二字,楊總督這是怎了?”
楊宗氣深歎一聲:“陳公公有所不知,現在那總督海務大臣張居正和應天巡撫海瑞二人,已經是在西花園裡與嚴紹庭吃喝起來了!”
陳洪目光一動。
然後便姿态随意的走進堂内,示意内侍為楊宗氣奉上茶水。
而後他才開口道:“原來楊總督是為了這件事,這事我先前便已經知曉了。
”
楊宗氣看了眼放在手邊的茶盞,卻是直接略過,看向陳洪:“陳公公難道不擔心?”
“擔心什麼?”陳洪手上亦是端着一隻茶盞,細細的品了一口,才繼續說道:“張總督那海務總督衙門可是管着水師的,就連城外的龍江造船廠也在他轄下,他來南京自然是為了這些事情。
至于那個海剛峰,他本就是應天巡撫,過去一直待在蘇州那邊,本就不妥,如今來了南京才是正當的事情。
他二人過去又與小嚴閣老在京中相熟,此般接風洗塵,也是合乎情理的。
”
見陳洪如此言語推诿。
楊宗氣心中生怨,可他臉上卻也不敢顯露。
當着陳洪的面,楊宗氣隻能是低聲道:“海瑞執掌江南諸府,乃治民官。
張居正手中握着水師,有調兵遣将之權。
他二人若隻是前來南京巡視差事也就罷了,可若是他二人乃是與嚴紹庭合流,恐怕我們這些人真就要大禍臨頭了。
”
陳洪聞言,當即眉頭一皺,放下茶盞,目光不悅的看向楊宗氣。
“楊總督這叫什麼話!”
“咱家乃是主子爺派來南京的,咱家怎麼不知道自己背着主子爺做了什麼錯事,還能有大禍臨頭的一天?”
楊宗氣頓時瞪眼看向陳洪,心中生出無盡怨憤。
這個死太監,當真是将自己給洗的幹幹淨淨。
這南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在他嘴裡竟然是與他完全沒有關系的!
當真是該死!
楊宗氣深深的看了陳洪兩人,最後臉上擠出一抹冷笑:“既然陳公公都已經知曉了這些事情,想來是要在這宮裡頭瞧着外頭起風雲了。
”
陳洪也隻是瞄了楊宗氣一眼,念及過去這些人在南京也算是盡心盡力,對自己也是從無吝啬。
陳洪到底還是語氣緩和了一些:“楊總督,咱家是聽不懂你說的什麼起風雲之事。
但咱家既然奉了主子爺的命,在這裡坐鎮南京,便不妨與你說幾句話。
”
楊宗氣此時心中還帶着氣。
見陳洪這樣說,他也隻是拱了拱手,偏頭看向旁處,語氣硬邦邦道:“還請陳公公示下!”
陳洪也不怪罪于他。
隻是随口說道:“小嚴閣老這一次是領了主子爺的旨意,帶着朝廷的寄望來的,說到底他要做什麼事情,其實不是他想要做的,而是主子爺和朝廷希望他做的。
”
說完後。
陳洪已經站起身:“若是楊總督今日無意在咱這衙門裡吃喝,不妨帶幾隻野味回去。
如今已經開春,運河開運,不少東西都要北上,咱家還要忙着将那些東西清點了,好争取早日送到主子爺面前,還恕咱家不能陪楊總督了。
”
說完後。
他也不再理會楊宗氣,背着手從楊宗氣面前徑直離去。
堂下頓時隻留下楊宗氣一個人幹坐原位。
半響後。
楊宗氣這才重重的冷哼一聲。
“死太監!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局勢?”
楊宗氣心裡那叫一個氣啊,陳洪所說的話他自然明白。
嚴紹庭來南京,是皇帝和朝廷的意思,是要給朝廷增添财稅的。
自己當然也可以和陳洪暗示的一樣,在嚴紹庭面前認慫,依着對方的意思辦事。
可自己真要這樣做,難道嚴紹庭就能饒了自己?
就算嚴紹庭能和光同塵,放過自己。
可一旦嚴紹庭真要查賬,涉及其中的那些人,就能将自己給生吞活剝了。
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想到這裡,楊宗氣不禁長歎一聲。
眼看在陳洪這裡尋求不到助力,他隻能是帶着不甘和怨憤離去。
而在另一頭。
中山武甯王府西花園。
酒席已經進入尾聲。
徐家安排過來的仆役們将酒桌飯菜收拾走。
嚴紹庭便領着張居正和海瑞兩人到了西花園北池和中池之間的臨風軒。
從此處可向南看盡中池及兩側風景。
亦有茶桌器皿備在此處。
劉萬帶着人将兩頭守住,防住了徐家的仆役前來這邊。
嚴紹庭便邀了張居正、海瑞兩人落座。
茶水煮開。
嚴紹庭為兩人倒了茶後,便隻顧着說起江南的名勝古迹、人文風情,全程不提軍國政務上的事。
張居正和海瑞兩人心中帶着警惕,也是未嘗有一言提及别處。
三人便坐在這臨風軒裡,隻顧着喝茶閑聊。
嚴紹庭瞧着眼前兩人,分明心裡已經瘙癢難耐,但卻還是表面佯裝鎮定,也不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