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竹和曹文炳也是無奈。
倒不是他們诽議徐鵬舉是草包。
而是這位國公确确實實就是個草包,且這等名号還是南京人給他取得。
至于這件事。
全然都是因為這位魏國公,之所以名為鵬舉,是因為他老子有一日夢見前宋嶽飛在夢中對他說:吾一生艱苦,為權奸所陷,今世且投汝家,享幾十年安閑富貴。
于是便給徐鵬舉取了這麼個名字。
且不論這事到底真假,但徐鵬舉他老子大抵是對兒子寄予厚望的。
可徐鵬舉襲爵就任南京留守後,日遇振武營兵變,卻全然沒有體面,滿是惶恐,在兵變的官兵們眼皮子底下,竟然不知安撫鎮壓,而是倉皇狼狽逃走,被官兵們呼為草包。
如此草包。
李庭竹和曹文炳心中很是明白,今日這事怕是指望不上這位草包國公了。
兩人一時心塞。
眼看着堂下陪都各部司堂官們亂作一團,群龍無首的模樣。
這一侯一伯也隻能是幹坐現場。
也不知過了幾時。
外頭終于又有了車馬動靜。
不多時。
便聽一陣豪邁笑聲,自堂前照壁後傳來。
原本還亂作一團的衆人,立馬閉嘴轉頭看了過去。
而一直困坐在主位上的徐鵬舉,更是連忙站起身,一路走到了堂前回廊下。
這位草包國公,頂着滿臉笑容,大笑着開口道:“陳公公您可算是來了,如今出了這等事情,可得要您為我等掌闆說話啊。
”
跟在後面迎人的李庭竹和曹文炳頓時氣息一滞。
這他娘都叫什麼事!
堂堂南京留守衙門,事情也是出在他們這邊,可這個草包竟然出口便是要仰仗守備衙門裡的一個太監。
而在另一頭。
姗姗來遲或者說故意晚來的南京守備衙門鎮守太監陳洪,卻亦是滿臉笑容,如帶春風一般的踏步入内。
陳洪先是高舉雙臂,朝着堂下衆人微微颔首作揖。
而後登上台階,到了徐鵬舉面前,看向在場各部司堂官一眼,方才又面露笑容。
“守備衙門在宮裡頭,雖說陪都,但這夜裡頭出來一趟,說到底還是要講些規矩的。
”
“咱家來遲,還請諸位上卿勿要怪罪。
”
“若是怪罪于咱家,敢情明日咱家在金陵樓,為諸位設席賠罪便是。
”
一番漂亮話輕飄飄的送上。
至于陳洪說的宮裡頭的規矩?
在這南京城裡,有個屁的内廷規矩!
但在場衆人倒還真是少了些不安和擔憂,紛紛擠出笑容,哪裡有半分真怪罪陳洪來遲了的事情。
徐鵬舉更是一把抓住陳洪的雙手,滿臉堆笑:“陳公公來了咱們可就安心了,如今出了這等天大的事情,咱們留守南京,心裡也沒個底,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陳公公是從皇上那裡過來的,鎮守南京,如今這事咱覺得還是得要依着陳公公說的辦。
”
眼看着徐鵬舉這般模樣。
李庭竹和曹文炳兩人隻得心中無奈,将頭扭向一旁。
眼不見心靜。
實在是沒眼看這等爵比他們高的草包國公了。
但在場各部司的堂官,卻沒有譏諷徐鵬舉的意思,反倒是個個點頭附和,一副南京大局皆以陳洪為主的樣子。
陳洪看着在場這些人的反應,面帶微笑。
他心裡清楚,今日出了這等事情,接到淮安府來的消息,這些人基本來不及有時間商議,但這些文人啊卻又齊齊的将主意都落在自己身上。
一幫軟骨子!
陳洪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徐鵬舉這時候更是直接拉着陳洪,就要将他往上手諸位送。
“如今大夥都等着陳公公發話,這事您得做主,還請上座說話。
”
陳洪卻是眉頭一挑,連忙止住徐鵬舉,面帶笑容道:“國公爺多禮了,隻是這規矩不能壞了,咱家還是坐在下手吧。
”
說完他也不給徐鵬舉更多機會,便徑直坐在了堂下左手頭把交椅上。
徐鵬舉見狀,也隻能是聽之任之,與之相對坐在了右手頭把交椅上。
如此一來。
反倒是将上方主位給空了出來。
衆人這時也終于是紛紛落座。
陳洪掃了一圈在場衆人。
他微微擡手。
在場的南京總督糧儲大臣楊宗氣便立馬開口道:“陳公公,今日的事情想必您也是知曉了。
那嚴紹庭奉了皇上的旨意來咱們南京赴任,在那淮安府馬頭鎮遭了白蓮教逆黨行刺,大抵是年輕人出京便顯露膽怯,這才不管不顧要清查咱們江南六省人丁戶籍、财稅賬目,去搞什麼整頓南京軍務,請建清江浦所。
”
楊宗氣一開口。
在場衆人便已經是在心中為他豎起了大拇指。
說的漂亮啊!
楊宗氣一句話,便将嚴紹庭要做的事情,給說成了是因為年輕人遇刺膽怯,擔心自己南下為官會有危險,這才大動幹戈在未曾上任前就又是要整頓南京軍務,又是要請建清江浦所。
一句話。
便将這件事,說成了是年輕人膽小怕事。
如此。
南京這頭自然就能以此,進退自如了。
至少……
名義上如此。
便是陳洪也不由多看了楊宗氣這位總督糧儲大臣一眼。
這個楊宗氣倒是有幾分才智,能在慌亂之餘想到這等言語。
陳洪面帶笑容道:“嚴督憲那是領了主子爺的旨意南下為官,出京之後一路南下,千裡赴任,也是忠心朝廷,是為了給主子爺和朝廷做事的嘛。
”
作為從京裡出來的,在這南京做鎮守太監的陳洪,在這等大是大非上,言語自然是要向着京裡,也就是向着皇帝的。
不過。
在說完這句話後,陳洪便是話鋒一轉:“隻不過,楊總督說的大抵也是沒錯。
嚴督憲這幾年在朝中屢建奇功,為朝廷開源千萬。
但到底還是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想來也定是膽氣短缺了些。
可嚴督憲也是親身遭遇逆黨行刺,若是換作咱家,怕是也要被吓住的,此事思來也是情有可原。
”
漂亮啊!
陳洪這話,說的那是比楊宗氣的話還要漂亮上幾分。
在場衆人目光轉動。
心中都知道,陳洪能坐在南京鎮守太監位子上,那必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眼下可不就是明證。
說來說去。
先是全了皇上的體面,又表了嚴紹庭為朝廷立下的功勞,再附和楊宗氣的話。
可說到底。
在這件事情上,他說了這麼多,卻偏偏就是隻字未提嚴紹庭要整頓南京軍務,借此清查江南六省的事情啊。
這個死閹人。
有幾人,已經是在心裡罵起了滑溜溜的陳洪。
楊宗氣卻是心急,連忙開口道:“陳公公,這事如您所言,年輕人行事,雖然情有可原。
但這事可不能依着年輕人的意思去辦啊。
真要是如此,且不說我等各部司衙門繁務更繁,隻怕是要江南大亂的啊!”
說着話,楊宗氣的眼神飛快的沖着在場的各部司堂官擠了擠。
他又緊接着說道:“如今這消息還隻是淮安知府李幼滋讓人快馬送來的,嚴紹庭那頭改了印的行文尚未入城,咱們還能有轉圜的餘地,真要是等他進了城,令到各衙,咱們便是想說些不同的意見,隻怕他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