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所思,但不可否認,眼下,他其實是有幾分貪戀這種感覺的。
故而,男人盯了片刻,才堪堪再度開口,“按這風筝上面傳遞來的消息即可。
”
秦立屢次行動有異,他這邊,前兩天便探查出了蛛絲馬跡,隻是還沒尋着機會,如此一來,倒是更加坐實猜測。
隻是偷城防圖的人,确實是他不曾預料到的。
“公子,萬一這隻是突厥人那邊的障眼法呢——”
“這別院突然起火,又是死了侍從,又是慌慌張張掩蓋罪證的,誰人不知這是有貓膩?”
營帳內,不乏有多思者,低聲勸道:“而且,秦管家在太守府幹了大半輩子,這是否......”
那人話說到一半,倏地意識到什麽,猶疑着擡眼,恰恰與程岐望來的目光相對。
男人俊臉幽沉,黑眸微微眯起,定定注視。
這下,說話的那人連尾音也不曾再有,室內,頃刻間落針可聞。
好半晌,還是裴易硬着頭皮吐了句,“夫人既然想方設法遞了消息過來,可見......定然是平安的。
”
下一瞬,方才遊離着不敢開口的那幾人也趕忙一一附和。
無他,實在是方才程岐的表現太過于怖人,尤其是望來的那一眼,盯得人心底發毛。
簡直就像是......
餓狼咬死獵物前,無聲的預警。
有種詭異的、帶着幾絲平靜的瘋感。
......
桑虞與玲珑剛躲避完一波搜查。
兩人這會兒正狼狽地委頓在一處低矮屋舍的遮擋下,桑虞的狀态尤其不對,這樣冷寒的天氣,她的中衣卻都被汗水浸濕了,冷汗夾雜着熱汗,一時間,不由得更令人頭暈目眩,眼前發昏。
心髒更是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隻是當下,兩人連顫抖的時間也無。
玲珑确實有幾分人脈,桑虞也有些三腳貓功夫傍身,能夠應付幾次這些留下來斷後、沒有上戰場的半吊子兵卒,可越靠近城門方向,肩頭那副無形的膽子便愈發重。
直至幾乎要将人壓垮。
逃亡的路比預想的還要艱難——
哪怕有玲珑這個活地圖在,兩人一直走小路,規避掉了許多危險。
哪怕天色已黑,阿史那麟的人或許沒辦法這麽快追查到她們在哪兒。
桑虞預想過的情況裏,死亡竟是比較的結局了。
可無論是她,還是玲珑,兩人都不是輕易言棄的人。
桑虞試圖放緩了呼吸,好讓自己好受一些,奈何一路精神緊繃,穿的也隻是尋常侍女的冬裝,算不得多厚,一來二去,竟是燒起來了。
玲珑是過了有半刻鐘才發現桑虞幾乎昏睡過去這件事的。
一時間,她的腦中也有了那麽半刻的空白,下一刻,一隻手下意識去拉,觸及桑虞冷冰冰的指節,默不作聲把她身上的披帛裹得更緊了些。
雖然兩人都被凍得夠嗆,但對方這宛若冰塑的體溫,依舊叫玲珑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不算美好的回憶。
半晌,她緩緩把人背在背上,依靠在一片暗色裏,悄悄擡眸往外望去。
前方,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一片片雪花傾灑而下,好在雪勢不大,不至于立刻雪上加霜。
不遠處,一排排火把,把細微的星子照的清晰可見,連帶着這片黑沉的天色,也被徹底點亮。
按原路離開,大抵是無法了。
......
大火焚燒後,別院一片荒蕪之景。
殘存的火星子也在幾個時辰的冷風下,徹底熄滅。
火舌蠶食的場面仿佛隻是片刻前的幻覺。
程岐為首,一行小幾人,定定盤查着別院內的侍從。
男人的那雙黑眸,此刻清澈溫涼,不必細瞧,便能察覺出其中潭水一般的冰冷腔調,負手而立,斂了笑意,周身的那股疏離與冷漠皆數顯現。
或許是才從戰場下來,還多了幾分往常不曾多見的殺氣與血腥。
火勢一起,別院的衆人逃的逃散的散,就連假山後的屍體,也是在被燒的發出一陣難聞的焦糊味時,才被逃跑的人發現的。
眼下,光禿禿的橫在牆角,頗有幾分微妙的、上不得臺面。
程岐已經說不清內心翻滾而至的情愫究竟具體是怎樣了,他隻是下意識覺得,太多次了。
太多次,讓桑虞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遭遇橫禍。
心底的某種欲望在此刻膨脹、上升。
連帶着他殘餘的理智都有些岌岌可危。
做出那個決定,無疑是一件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是,眼下,此地确實沒有桑虞的蹤跡。
一絲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