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她不是小妾。
”
這句話此刻在戰場上,不亞于幹巴巴的沙漠裏突然出現一捧清泉,人們不會去追問泉水從何而來,反而,隻會下意識先想着要趕忙搶着喝上一口。
譬如當下,程岐和阿史那麟暫且不論,旁的兵卒已是有一個算一個,恨不得自戳雙目并且堵住雙耳。
一時間,程岐心底的那股微妙之感無限放大,長長的濃密睫羽下,一雙黑眸平靜回望。
“自然不是。
”
阿史那麟不曾料到這人還敢辯解,一時間眼底的鄙夷之色更甚,“不是?空口無憑。
”
不論地域如何,他向來是瞧不上這樣的行為的,雖說是他占了便宜,可連自個兒的小妾和子嗣都護不住,可見這程岐也沒有外界傳的那般難搞。
回神,便聽見對方語氣淡淡,補全了後半句,“不是小妾。
”
阿史那麟:“......”
饒是他設想過對面人數十種神情,也沒想到程岐會冷不丁兒地給他來上這麽一句。
一來二去,倒像是臨戰前,在無緣由地戲耍他。
阿史那麟揚了揚眉梢,眉眼間盡是冷漠,“若是程大人執意要打,本王子也不會怯戰。
”
然而,幾乎是他這話剛落下尾音,回應他的,便是清一色的鐵甲駿馬,背挂強弓,蓄勢待發。
霎時,方才還算能聊上兩句的氣氛頃刻轉冷,
隊伍休整過後,不過剎那,沖突又起。
人馬奔騰而過,猶如猛虎,一下子便沖破了突厥人先鋒部隊的防禦,戰場上,厮殺的吶喊聲與兵刃相接的撞擊聲,在這片空地上如數上演。
燕郡的部隊與突厥打了半輩子的交道,裏面的兵卒多是一脈相承,父子兵比比皆是,因此,哪怕是新兵,亦是極有本領,往往都能與突厥這邊打上好幾個來回。
這種情況下,哪怕阿史那麟與其親兵有一夫當關的架勢,很快也難以挽救頹勢,
半晌,突厥這邊隐隐開始潰敗。
有兵卒不小心被一□□穿胸膛,一時失了平衡,飛摔下馬。
斷了的長槍仍被那屍體緊緊攥在手裏,是瀕臨死亡前下意識的動作,在當下,平常又普遍。
程岐的目光一掃便過,沒有過多停留,轉身,手執長槍,帶着親衛再次殺入戰局。
一個時辰不到,戰局再次朝燕郡這邊傾斜,半晌,突厥那側似有異動,僵持兩刻,兩軍再度歸于平靜。
然而這一次,兩方将領皆知曉:若是休憩之後,下一次再開戰,突厥可能真的會嘗敗績。
先不提程岐這如同魔怔一般,手起搶落的狀态,單單是突厥落于下風的消息傳回王宮,他那些好弟弟們便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話題,定會借機尋滋生事。
他程岐一介文官出身,如何能......有如此身手呢?
兩軍僵持,冷風呼嘯,加之久久不曾散去的血腥味,肅殺氛圍始終存于左右,隐藏在冷空氣之中。
營帳內,隻有寥寥幾個親信在場。
外頭的天色有些暗,桌案上已然點上了燭火,橘調的暖光,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盯梢的探子飛速往營帳內走,衣角卷起一陣寒,等到了地方,氣也未喘勻,便趕忙彙報道:“南邊八十裏處得到消息,阿史那麟名下的一處別院內,有夫人的下落。
”
他說話的語速很急,提及桑虞時,還頗有些膽戰心驚地去瞅程岐的表情。
“可有找到人?”男人問的很簡短,但在場幾人無一不是十分熟悉自家主子的做派的,因此一時間,皆是頗為安靜,以至于,甚至沒有人敢搭話。
但沉默無疑又是另一種回答。
“......是屬下辦事不力。
”一男子認命道。
程岐聞言,淡淡瞥了他眼,語氣仍舊不疾不徐,“突厥人向來狡猾,如今......找不到也是好的。
”
事實上,程岐心底也怕聽到某個他不願聽到的答案。
聽到桑虞不知所蹤,或是別的什麽,他大概都是會多思多慮,眼下不知曉,反倒是最好的。
隻是......
他的目光緊盯着紙張上的一角,久久不曾移開,“阿史那麟的別院藏了人。
”
程岐的語氣喜怒難辨,像是在自說自話,輕輕重複了遍紙張上傳遞來的消息。
“午時,別院忽然起火,冬日風大,風助火勢......”
此刻已過酉時,太陽西沉,天空中最後幾絲餘晖也消失不見。
黑夜裏,一切無所遁形。
程岐以往都是調查完,再用事實推測,可這次,看見這些話,他的心跳破天荒地跳得又更快了些。
這種類似于心靈感應的預告太過于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