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氣候宜人,空氣濕潤,最适合蘑菇生長。
千年來不斷進化,成了蘑菇聖地。
本地人吃蘑菇都得小心翼翼,除去自己熟識的,其它的一概不敢入口。
當然,和拼死吃河豚一個道理,越是危險的東西越美味,有人為了那口美味便去冒險嘗試,不死,那就說明是好蘑菇。
死了,那就是命不好,大夥兒吃席就是。
蔣慶之出身蘇州,說實話,蘇州那地兒真沒吃蘑菇的習慣,而且出名的蘑菇多帶毒,什麼白毒傘、青毒傘、花褶傘……吃了你就躺闆闆。
唢呐一響,父母白養。
所以當得知蔣慶之吃了毒蘑菇的消息後,每個人都覺得中毒身亡理所當然。
蔣慶之好吃之名在京師盡人皆知,據聞連嘉靖帝都不時派人去新安巷抄沒些蔣家的美食進宮。
這樣的饕餮,便是前面所說的,為了一口美食,甘願冒着被毒死的風險。
蔣慶之多半死了……在蔣慶之數日不曾出現後,國公府衆人都這般說。
所以,當活生生的蔣慶之站在門口時,有人驚呼,“鬼來了!”
胡雄本以為蔣慶之會繼續蹲在駐地,見到他後不禁熱淚盈眶,“長威伯!”
這一刻胡雄發誓要和蔣慶之拜把子,此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張乾面色微變,瞬間就做出判斷,蔣慶之是在裝死,他裝死的目的不外乎便是旁觀局勢發展,随後做出判斷。
若蔣慶之此行隻是為了主持沐朝弼襲爵之事,那這就是畫蛇添足。
他必然是沖着都督而來!
瞬間張乾心中殺機勃發。
沐朝弼深吸一口氣,“長威伯終于肯出來了嗎?”
蔣慶之微笑道:“本伯這幾日身子不适,休養了一番,怎地,沐都督這是要動手不成?”
沐朝弼說道:“有土司楊啟作亂,大軍正逼近昆明,我這裡名不正言不順……城中隐隐有人呼應楊啟,若是無人鎮壓,長威伯以為當如何?”
蔣慶之默然。
二人之間沉默着。
“就是他們。
”
外面突然傳來喧嘩,接着有人喊道:“都督,京師的人先動的手。
”
沐朝弼微笑道:“長威伯,這是……”
“本伯乃陛下使者,進出國公府也需要通禀嗎?”
蔣慶之有些遺憾自己學不來那位翻譯官的姿态,“這雲南,可還是大明天下!”
“住手!”
張乾沖出去喝道。
可已經晚了。
孫重樓那個二貨抓住一個将領,見到張乾出來,劈手就把将領扔了過來。
張乾果斷低頭,呼的一聲,接着身後有人慘嚎。
這特麼就是一頭人形兇獸啊!
孫重樓站在那裡,目光睥睨,“還有誰?”
沒有人接話。
那個将領此刻就癱倒在大門的門柱邊,看着腰椎那裡軟塌塌的,有經驗的人低聲道:“怕是腰椎斷了,此生再難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
“他便是阿修羅!”有人低聲道。
“石頭!”裡面傳來了蔣慶之的聲音。
“少爺!”人形兇獸轉瞬就成了一個乖巧少年,這個轉變之巨,令衆人覺得難受之極。
孫重樓進去。
江順下意識的走到了沐朝弼身側,手按刀柄。
沐朝弼搖頭,“好一頭熊罴!”
氣氛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緩和了,令張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蔣慶之說道:“襲爵之事既然說了三到五日,那麼就照此而行。
在此期間,本伯希望昆明城中能安靜下。
”
沐朝弼點頭,“昆明是個好地方。
”
蔣慶之問道:“老胡,一起回去?”
胡雄起身,沖着沐朝弼嗬嗬笑道:“今日多謝沐都督款待,咱來日必有厚報。
”
内侍睚眦必報更勝一籌,若是胡雄不死,能安然回到京師,沐朝弼就會多一個死敵。
“好說。
”沐朝弼懶得和他虛以委蛇。
蔣慶之走出大堂,張守等人急忙跟上。
院子裡,數十軍士正冷冷看着他們。
蔣慶之走下台階,問道:“這便是雲南精銳?”
送他出來的張乾說道:“不過是普通軍士罷了。
”
“是嗎?”蔣慶之笑了笑,“可要與本伯随行的軍士較量一番?”
張乾說道:“長威伯說笑了,他們哪敢。
”
走出國公府,蔣慶之看到一個老人站在大門外,目光平靜的就像是一汪深潭。
“升痷公!”
張乾拱手,沖着老人頗為恭謹的行禮。
升痷公?
蔣慶之心中湧起一個人的名字。
“楊慎!”
老人颔首,“正是老夫,你是……”
他就是楊慎?
眼前的老人身着布衣,頭發斑白,看似平靜無波,可依稀能感受到郁郁之氣,更能看到一抹傲然。
“在下蔣慶之。
”蔣慶之拱手,向這位毀譽參半的大才行禮。
論文采,楊慎在嘉靖朝堪稱是翹楚。
若非他有個首輔老爹,蔣慶之敢打賭,此人當青史留名,弄不好此刻内閣中就沒徐階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