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都在琢磨“臨時準備”四個字,是不是也別有用意。
那麽大間房子,不像沒有提前備好的客房的樣子。
可邁入辦公室的下一秒,她就被滿室洋桔梗雅緻的香氣沖散了所有疑慮。
桌面上有一束盛開的洋桔梗,旁邊是個扁平的黑色正方盒。
虞寶意已經有所預感,走過去時,笑意情不自禁攀上唇邊。
她單手抱起那束花,再打開首飾盒。
一件手鏈。
由規整的藍寶石和鑽石鑲嵌,交相排列成蜂巢狀,成品猶如絲綢的柔軟質感。
她學過一年有餘的珠寶設計,認出來,這樣精緻而繁複的工藝出自哪個世界聞名的珠寶家族,且正是霍邵澎前段時間的出差地之一。
也許有權叔通風報信,也許是他自己算着時間。
托在手心端詳不到片刻,手機微震,亮起的屏幕中央有條消息橫着。
「襯你。
」
-
下午,和導演組、編劇組開完短會以後,程霁原當即買了晚上前往北城的機票,決定效仿當初虞寶意的方法,去找“便宜好用”的新面孔來當嘉賓。
虞寶意為保口碑,堅持讓嘉賓親身學習,不惜加大成本,延長拍攝時間。
難免吃苦,且她不想給這檔節目炒流量,所以放棄了再邀請喬鷺這樣難伺候的嘉賓來的念頭,本分拍完,不管結果如何,都對得起她走到如今的固執,甚至偏執。
左菱這邊,則由她點頭過後,領人去聯系《時差旅人》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婆婆。
老婆婆那門手藝,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木雕技術。
虞寶意見識過她早些年的作品,的确爐火純青,尤其在面部表情的刻畫上尤為栩栩如生。
可惜婆婆如今老了,從前隻需要十天半月雕完的作品,現在礙于體力跟不上,得花上一兩月。
她腦中已經構建出怎麽拍好這段長達七十餘年,人與那一塊塊無心無情木頭之間故事的雛形。
左菱電話趕在下班前撥回。
“談妥了,明天拟好合同,我帶過去簽。
”
“好。
”
“還有一件事……”
虞寶意手指放在鼠标滾輪上,滑動着,電腦屏幕閃過的,是宋青可和那位康老闆不堪入目的照片。
聞言,她停下動作,問:“什麽?”
“統共兩個篇幅,咱們不是還沒定下來第二個篇幅拍什麽嗎?”
“對。
”
“婆婆給我們介紹了她的一位老友,也是做雕刻的,不過是玉雕。
”
木雕和玉雕,其實都不算瀕臨絕跡的非遺工藝,但能以此為生的,始終是少部分人。
而幾家非遺類的綜藝節目選取的嘉賓,也大都是在業內具備名氣的匠人,那些步步維艱,因種種原因掩埋在時代風沙之下,則需要像虞寶意一樣的人,将他們挖出來,撣幹淨身上的塵土,才能被世人所看見與正視。
“他們也在南城,不過是以家族為規模,住在一座鎮上。
因為沒幾位後代願意學習玉雕,族裏的中老年人也不懂自己的作品該怎麽和時代接軌。
慢慢的,以前來光顧他們的老朋友盡數搬走,他們也失去了收入來源。
”
虞寶意聽着覺得有些意思,“有聯系方式嗎?”
“有,但你聽我講完。
”左菱嘆了聲氣,“婆婆說,他們居住的那座小鎮要被拆遷改造為新式旅遊景區,族裏的年輕人都勸拿一筆錢就走,但他們簽下了聯名書拒絕,為的就是不離開他們家族生活了上百年的地方。
那座小鎮有個歷史展覽館,裏頭放着大都是他們祖輩的作品,有情懷。
”
“後來聽說可以上電視,猜着說不定可以引起關注,拒絕強拆。
寶意,你覺得呢?”
單聽左菱描述,虞寶意還拿不準主意,“聯系方式先給我,我來和他們談談。
”
“行,交給你了。
”
挂斷後,她沒有立刻加左菱推過來那人,反而先撥出一個電話。
這段時間,秦書遠已經不再打電話過來,她也沒主動聯系,耐心好極,靜候最佳時機。
《先聲奪人》照常拍照常播,不過始終換了導演和主攝,還是有觀衆發覺拍攝節奏沒有之前那麽好了。
但網上熱度依然很高,甚至順着觀衆呼聲加更了兩期。
這兩期落在虞寶意眼中無疑是個笑話,像趕着她把他們埋了之前,掙紮做的無用功。
“小意?”
“秦總,好久不見啊。
”虞寶意拿出友好寒暄的語氣,“最近如何?”
除開前頭一下還了一百萬,秦書遠為了穩住她,陸陸續續地在還錢,但東拼西湊加起來,還沒一開始還的一百萬多。
之前被梁思雪的事耽擱了一下,錯過了在熱度最高的一期前爆出。
但虞寶意尋思着,自己也不想同他們糾纏了,後面還有新節目要操心。
“小意,你沒必要用這種——”
“我的人用得怎麽樣?”
秦書遠啞口無言。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我知道。
”這件事對虞寶意來說,始終如鲠在喉,“當時拿到那些照片,我就想發了,但左菱她們還在,這不止是宋青可一個人的節目,也是她們的。
”
“但我的心軟,換來的是宋青可得寸進尺。
秦書遠,我最後問你一句話。
”
虞寶意目光聚焦點已經不在電腦屏幕上,僅手在無意識地滑動鼠标滾輪,“宋青可讓私家偵探拍完我,到你面前信口胡言的時候,你信嗎?”
“我第一時間沒有信——”
“那你維護過我嗎?”
依舊是沉默。
虞寶意知道答案了。
說不上失望,在此之前,她明知答案,隻是想聽到他的親口回答。
“小意,那些錢我都會給你的,你行行好。
天行手上就這一根獨苗苗了,你又走了,宋青可現在需要一檔節目……”
“跟我有關系嗎?”
虞寶意知道,這是她和秦書遠這輩子最後一通電話了。
這最後一句話,哪怕不夠體面,但得讓她舒服。
“不過今晚熱搜,肯定跟你有關系。
”
挂斷電話以後,虞寶意快速整理好那些照片,準備切小號微信,當作匿名發給那位爆料過Gina的狗仔。
剛發完,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她随意一瞥,面色瞬時怔忪。
虞寶意不知道霍邵澎是不是在她身邊安插了什麽眼線,監測她的一舉一動。
乃至能洞悉任意一個,她有可能察覺不到,但需要人陪伴的時刻。
也許隻有那人到了面前,她才知道自己需要。
他說:
「該下班了,我在樓下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