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天行自成立以來,面臨過最兵荒馬亂的夜晚,虞寶意沒想到,自己在事不關己地和霍邵澎吃飯。
但她也非十分專心,常常抓起手機,時不時神情嚴肅地用食指一下下點屏幕,像在回複誰的消息。
霍邵澎沒說什麽,隻是在晚餐結束,将她送到小區樓下前,提出要走一段路。
車在身後遠遠跟着,霧一般漫過來的夜光,為他們打亮前方的路。
“照片發了?”
“發了啊。
”虞寶意翹起唇,“我告訴那個狗仔,別弄什麽周一見周二見的預告,又不是什麽明星,我給他,他今天晚上發出去就行。
”
霍邵澎寬大的掌骨完全包住了她的手,“感覺如何。
”
“好像……”虞寶意歪頭思考了片刻,“真的丢掉了一個包袱,很輕松,我不用考慮那些還在天行工作的人的感受,因為是他們先放棄我的,對嗎?”
“對。
”
“我也想通了,拖到現在才解決,其實就是我心軟了。
”虞寶意走得很慢,像她從這潭少年夢想的泥沼中掙紮出來的速度那般慢,“可我的心軟換不回任何東西,感情傷害的,始終隻有重感情的人。
”
聽出她完全想通,霍邵澎沒說什麽。
虞寶意是具備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不需要他時時以過來人的身份點撥迷津。
“欠你的錢呢?”
明明比不上霍邵澎那樣的大富大貴之家,虞寶意卻比他更不在乎那些錢,“算了吧,我知道秦書遠肯定拿不出那麽多錢,如果要糾纏打官司,又浪費自己時間了,當我以前識人不清咯。
”
“我不同意。
”
“為什麽?”
霍邵澎側眸,望向她眉間,“寶意,我幫你,不是讓你自認倒黴的。
”
明明有見血封喉的尖刀作為武器,可不到必要時刻,都不忍将鋒利那面對準敵人。
她可以對回憶,對關系心軟,卻不能在痛定思痛過後,還要留有餘地。
霍邵澎想讓她的堅硬,變得真正能保護自己。
虞寶意原本還不當回事,嬉笑着問:“那你的意思是?”
他提出方法:“我讓律師負責這件事,你隻需要簽個字。
”
這時,虞寶意才聽出霍邵澎不是開玩笑,而是在認真地替她“讨債”。
“霍生……”
“聽話。
”
他從沒和她說過聽話二字。
虞寶意不知道背地裏,他已經把沈景程當初欠她的錢,乃至她打給沈景程母子的五萬塊,全都連本帶利地要回來了。
隻是忽然察覺,霍邵澎眼裏竟然還有“錢”這個字。
大幾百萬對他來說眨一眨眼的事,竟一分一毫都不願讓她吃虧。
“好,那麻煩霍生啦。
”
虞寶意今夜心情如雨過後的天空,嘴也甜上一些。
從小區到樓層底下,步伐放得再慢,路上還碰到了當初幫她的那位安保叔叔,互相道了聲晚安,兩人散步的時間,也僅過去了十分鐘。
虞寶意看到熟悉的花壇和由樓道內散出的暖光時,也看到了像乞丐一樣蹲在一旁的蕭正霖。
聽到交談聲漸行漸近,蕭正霖擡起頭,保持蹲姿過久,起身時還發了會兒暈。
“Terrance,你、你送寶意回來了?”
“同你有什麽關系?”
蕭正霖:“……”
霍邵澎說話向來不給蕭正霖留面,何況他搞出的禍事還牽連到了虞寶意的朋友,最後差點牽連到他。
虞寶意也沒什麽話和他說,等霍邵澎松開手,錯身即想進去。
“寶意,寶意。
”礙于霍邵澎在場,蕭正霖沒上手捉人家小姑娘,而是攔到身前,“Miriam現在怎麽樣?身體、情緒,還有寶寶,都還好嗎?”
虞寶意冷面冷聲:“你關心的是誰?Miriam還是你的孩子?”
“當然是Miriam。
”
“那她不需要你的關心。
”
她邁步又想走,蕭正霖忙不疊上前,又阻在虞寶意進去的路徑上,“寶意,你幫幫我,我知道我媽媽找過Miriam了,還沒來得及跟她道歉呢,我不應該讓她一個人——”
“你的道歉有什麽意義嗎?”
兩廂情願的一段露水情緣,盡管出了意外,但沒有蕭夫人以折損梁思雪尊嚴的行為,虞寶意興許不會對蕭正霖這麽生氣。
“道完歉,然後呢?你可以跟Miriam名正言順地在一起?還是你可以娶她?”
虞寶意想到當初關知荷還想和蕭夫人攀關系,難免覺得命運弄人。
“如果都不可以,你那句上下牙齒碰下就能說出口的對不起到底有什麽意義?再者,Miriam不需要,也不願意攀你們蕭家的門,這個孩子最後不管是打掉還是生下來,也和你們蕭家沒有任何關系,借過,謝謝。
”
“寶意。
”
“讓開。
”
後半句,是霍邵澎說的。
蕭正霖立刻如打輸了敗仗的士兵,蔫頭耷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