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世
繞在霍邵澎指骨間的發,其中一根被拉扯的感覺尤為明顯,像有根細針輕輕戳刺着頭皮,引起陣陣發麻。
虞寶意動了一動,稍微轉換了下姿勢,“我是一個有獨立應變能力的成年人,而且我們的關系……”
尾音像一顆被扔進湖裏的石頭,逐漸消失沉底。
虞寶意本想講,他們的關系本就不清不楚,哪怕霍邵澎要她陪他走這一程,她也不認為兩人是真正的情侶關系。
她的意願如何暫且抛開不論,霍邵澎确确實實借了卓夫人這件事的東風達成目的。
還有常詩韻與沈景程,還是得了他親口承認的。
以及從一開始,沈景程獲得他意外的青睐與重用,最後敗在自己的貪心上,誰知道裏頭到底有多少屬于他別有用意的手筆。
虞寶意意識到自己的沉默有點久,久到掃興了。
“霍生,我不是你的金絲雀,對嗎?”
霍邵澎由始至終沒想把她當雀兒養。
見識過她為了節目順利拍攝而落水,頂着高燒堅持工作,為了別人口袋裏幾兩錢喝酒喝到吐,他很難想象虞寶意當一隻嬌貴金絲雀的模樣。
也當不了,她有自己的利爪。
“對。
”霍邵澎低眸,“但如果你想——”
“我不想。
”
虞寶意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不瞞你說,雖然我家在香港也就算個小門小戶,但前幾年真的有女人想讓我哥哥包養她,還找上門說哥哥不負責,要爆料給狗仔,除非給她錢。
”
盡管這件事在虞家當個笑料講,可虞寶意還依稀記得那個女人哀求後又聲嘶力竭的醜态。
“我不想變成這樣。
”
随便找的理由當托,可話音落下,虞寶意竟然隐約感到心悸,好像真發現了這方面的苗頭,立馬就想開始遏制。
可她根本不知道心悸從何而來,也明明清楚知道自己不會。
“你不會變成這樣。
”霍邵澎比她更篤定,甚至開始打趣,“你隻會給我錢讓我走。
”
虞寶意笑得花枝亂顫,“那得給多少錢才夠啊?一個億?”
他的手不知何時穿過了那頭馥郁幽香的長發,覆在虞寶意後腦上,用力往懷中一扣。
與吻同時落下的,還有他人前不見棱角之下,難得顯露的不可一世。
“Babe,你該去打探下我的身家。
”
-
半夜,虞寶意被餓醒。
今天是空腹赴局的,相當于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
她隻點了客廳一盞燈,不敢讓多餘的燈光從門縫下洩進客房。
客房在霍邵澎以深夜加班之名,頻繁“叨擾”那段時間就準備好了。
因為虞寶意曾經打趣過一句,你不休息,樓下等着接送的司機還要休息啊。
以休息之名,霍邵澎便借機“強行”要在這裏“休息”。
一周最多兩晚,通常她睡了他還沒睡,早上醒時,人也早已離開,隻有桌面上用防塵罩蓋好的早餐,已經溫着的牛奶證明過他的存在。
漸漸的,倒也不覺打擾。
可虞寶意沒想到他能挑剔至此,之前的空床墊睡不慣,命人搬了一張定制床墊過來,貌似比她整間房子還貴。
她試躺了下,那種由金錢堆砌的舒适感撲面而來。
除了挑剔外,霍邵澎還有個毛病,睡得淺。
一絲光,一聲響,都可能讓他轉醒。
哪怕相隔一扇門,虞寶意還是蹑手蹑腳,跟做賊一樣摸進廚房。
平常來不及吃飯,她就會下方便面來應付,可因為自己口味有點挑剔,底湯和調味都會花心思做,方便面也變得沒那麽方便了。
但虞寶意甘之如饴,刻意營造一種應付,又沒那麽應付的感覺。
多道流程,所以難免弄出聲響。
聲音傳到客房裏,其實輕微得近乎捕捉不到,還比不上一陣風,但霍邵澎天生覺淺,心理醫生說是早些年神經衰弱的後遺症。
他悠悠轉醒,等了會,聽到虞寶意還在乒鈴乓啷弄着什麽,才起身出去。
虞寶意背對他叉住腰,專心緻志對着電磁爐上的小鍋,像在等什麽。
那兒霧氣迷離,争先恐後往上飄旋,又擦過她的側顏消散。
因為這陣霧氣,那方光線失去棱角,柔和得像一匹半透明的綢緞,靜寂而虛幻,無聲無息沁入牆壁中,也投射在她的發上。
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類似情緒,卻找不到任何一個詞來形容的東西,好像自然而然從她的手臂、發絲、背影上生長出來,纏住了他。
那瞬,他冒出一個荒謬到極緻的念頭。
一生一世,好像就在這一畫中了。
虞寶意聽到腳步聲,回頭,“吵醒你了?”
“吃什麽?”
“泡面啊。
”
等鍋中底湯咕嘟咕嘟冒泡,她關掉火,撈過旁邊一個小碗,倒入切好的蔥花。
湯底清澈,漂浮着不多的油點,兩根青綠的生菜躺在面下做襯,旁邊還有兩顆皮薄餡大的馄饨,最上面蓋着一顆半生熟的溏心蛋。
虞寶意直接端着鍋出去,想起什麽又回了下頭,“你吃不?要拿個小碗嗎?”
霍邵澎沒有夜間進食的習慣,跟着她坐到餐桌上。
“你會做飯?”
“不會啊。
”虞寶意夾起一箸,因為太燙,用筷子繞了面條一下,“我為數不多的廚藝,全部點在方便面上了。
”
她是被嬌養長大的。
從小到大,虞寶意喊一聲學校飯菜難吃,房吉巧就能風雨不阻地給她送午餐。
後來上內地念大學,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