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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重視司徒,亦重視王氏,不出半日,旨意便傳了下來。
越嘉夢受人指使,毒殺诰命夫人,令其前往永寧寺三月,修身養性、改過自新。
因越嘉憐是主謀,将其褫奪宗姬封號,廢為庶人,永不複位。
試問,誰能忍受一朝從雲端墜入淤泥,何況越氏姐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她這一失勢,即将面臨的是什麽……
這樣的懲罰,不可謂不狠。
對此結果,雲意姿自然滿意。
可是,面對青年不善的臉色,她也隻能滿懷無奈,輕飄飄地嘆出一口氣:
“……這都是她們的選擇罷了,與我有什麽幹系呢?人死不能複生,司徒大人截下我來,又有何用?佟荷若不想嫁,大可以向公主婉言推拒,自然有別人求之不得,想要嫁給司徒您。
至于嘉憐宗姬為何會下毒,我想,大抵是源于女人的嫉妒心吧。
可是,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啊。
”
“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嘛。
”
說到最後,雲意姿的眼中竟是帶上無辜之色。
其實說到底,在這其中,她充當的乃是預防這段“悲劇”發生的角色,當時越嘉夢給佟荷遞上貔貅,她确實可以阻止。
不過,有什麽阻止的必要呢?
她一臉無辜,王炀之卻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求之不得的人,不包括你吧。
”
好一招,借刀殺人。
她的可怕之處,在于太過洞悉人心,王後的心思、佟荷的心思、越嘉憐的心思,在她眼裏仿佛是透明的,極為準确地找到了她們的弱點,并且加以利用,毫不手軟。
他笑了出來,那笑容摻雜着幾絲說不清楚的苦澀,甚而,愉悅。
剛剛經歷喪妻,就算沒什麽感情,也不至于……愉悅吧?
雲意姿隻覺怪異,猶豫再三還是安慰道:
“大人請節哀。
”
王炀之忽然揚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
眉宇間染上一絲暗色:
“你布下這個局,就是為了看到今天這一切,對吧?”
從頭到尾,隻是順帶利用了他一把。
雲意姿掙了掙,竟是紋絲不動。
她終于揚眉,笑道:
“有仇報仇,我有何錯?”
那笑意帶着雲意姿一貫的柔美恬然,“說來,還得多謝司徒大人魅力非凡。
否則,我可能就要滿盤皆輸了呢。
”
王炀之緊盯着她,
第一次體會到天靈蓋被氣飛的感覺。
“你就沒有半點愧疚之心,”他咬緊牙關,一絲顫抖,“對我的?”
出口才意識到,這無比不合規矩。
是絕不能說的話,他卻因氣急攻心宣之于口,再也無法挽回了。
索性平靜下來,等着她的答案。
“我為何要——”雲意姿不耐皺眉,聽清後面三個字的瞬間噤聲。
她張了張口,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不明白,您是何意。
”
還要裝傻,他故作漠然地向她靠近一寸,與那淺棕色的瞳仁對視,卻是心跳加速,深深地感受到了心悸。
忐忑與焦慮交織,還有不敢靠近的惶恐,身體卻不由自主,又很想靠近。
從未經歷過的感覺,相處起來很舒服,那光芒在旁人身上沒有見過。
于是有些話便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若是我說,我歡喜你。
你待如何?”
雲意姿愕然地将他瞧着。
一瞬風過,桃花的花香掠過雲意姿的鼻尖,又卷過這玄衣郎君,手臂頓時被他握得更緊,雲意姿微微蹙眉。
“恐怕司徒的感覺,是錯了。
”她沉吟半晌,彎眼一笑:
“大抵您歡喜的,隻是一個想象中的我罷了。
那個溫和的、親切的、柔善的女郎。
”
“可是,今日的我。
才是真正的我,您也看到了,冷血、自私、虛僞。
這樣完全不符合您期望的我,”
雲意姿一語雙關,緩聲道:
“還請司徒放手吧。
”
王炀之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
拒絕,還是接受,亦或猶疑不定,如何都行。
可是他絕沒想到,她會将他的情感全盤否定!
他是寬仁君子,也是天之驕子,哪裏受到過這般挫敗,心中的緊張被難受取代,臉色急劇地冷了下來,“你當真如此想?”
雲意姿點了點頭。
王炀之的臉色好像更黑了,要再開口,一道幽涼的聲音卻突兀地插入:
“剛剛經歷喪妻之痛,轉頭便來糾纏旁的女郎,”語氣隐隐帶笑,“原來百年世家的家訓,就是如此麽。
”
幾步遠的桃花樹下,不知什麽時候立着一位紅衣少年,衣袖如同火焰一般飄動。
他穿得那麽鮮豔,渾身卻透着一股陰森,與揮之不去的病氣。
手裏握着一株桃花,一抛一接間,露水飛濺,擦過殷紅的唇角,水光潤澤,他徐徐地轉過臉來,眸底绀藍色一閃,古怪地将二人盯着。
最後,定格在她被抓住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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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正宮駕到
雲娘:嗯?我承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