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狀似無意地補充:“吃飯。
”
衛瑛順着他的手下床,嘀咕了一句:“煩人!”
等收拾完已經快要過了巳時,二人的早午膳幹脆一同用了。
“你今日不去上值嗎?”
“上午陪陪你,下午有事。
”
謝凜給她盛了一碗湯:“晚上帶你出去好不好。
”
“去哪裏呀?”衛瑛唇瓣下意識翹起。
“帶你去遊船。
”
不知道她會不會怕船。
若不怕是最好的。
如果怕,那就幫她慢慢克服恐懼。
謝凜此刻望過來的眼神,是專注又溫柔的,深邃的眸子裏隻盛着她一個人的影子。
衛瑛想,倘若她運氣不好,永遠尋不回記憶。
隻要兩個人彼此坦誠又恩愛,她過得舒心,這樣的日子也不算差。
衛瑛心底綿軟,面上不顯,她輕哼着用膝蓋碰了碰他的腿,頤指氣使道:“那你得早點回來,遲了我可不去。
”
下了床榻她是說不出來軟話的。
但謝凜最擅長解讀她的每一句話:她很期待。
謝凜出門不多時,就有幾個個壯一些的侍女并兩個婆子,一起擡着個浴桶過來。
“這是做什麽?”
最前頭的侍女對着衛瑛回話道:“世子吩咐送來的,要給裏間換個大浴桶。
”
衛瑛想起昨日沐浴前他說的渾話,有些頭疼地擺擺手讓她們進去收拾。
進了裏間剛要去拿話本子,衛瑛拎起桌上整整齊齊的九連環:“誰把我的九連環解開啦?”
她擺弄了好久沒打開,心裏較上勁兒,本想改日找書學一學,自己接着弄的。
硯秋道:“沒有啊,您吩咐了不讓旁人動。
”
侍女未曾動過,那還能是誰。
衛瑛想起來上午謝凜就是坐在這裏的,她哼着罵了一聲:“這人真是,讨厭死了!”
下午繡坊的人送來一些新做的衣裳,衛瑛站在穿衣鏡前,一件件在身上比劃着。
“過兩日讓繡娘來,重新給我量量身子吧,總覺得這幾日小衣穿着緊巴巴的。
”
不知道是衣裳小了,還是謝凜每天給她系得太緊。
外裳覺不出來,但裏頭穿的稍微不合身,體感就格外明顯。
巧杏應了:“娘子還在長身體,是該做些新的了。
”
“長什麽呀,我好像是吃胖了。
”
前些日子在沅陵,她每次凫完水都特別餓,胃口大好,吃得也多,半夜還讓小廚房送了幾回宵夜。
最後衛瑛選了件湘妃色齊胸襦裙,配上白紗披帛,轉動間裙擺上有流光閃爍的雲紋。
纖細的腰間墜着月兔流雲白玉佩,并幾個同色的小絨球。
硯秋給她梳了個垂鬟分肖髻,越發顯得衛瑛整個人靈動輕巧。
她滿意地在穿衣鏡前轉了個圈兒,摸着腰間的小絨球:“可惜沒地兒挂荷包了,再添上去就不好看了。
”
衛瑛那個漂亮的繡花小荷包,最終被裝進了謝凜的袖袋。
“輕些!別把裏頭的東西給我弄壞了。
”
謝凜又輕輕捏了捏,他知道她每次出門都要帶這麽個小荷包,裏頭都是些零碎的小玩意兒,不一定能用到,但必須帶着。
被抱下馬車後,衛瑛看着人來人往的夜市跺了跺腳:“就我們兩個人呀?”
街邊熙攘嘈雜,她的聲音在裏頭顯得格外悅耳。
“有人遠遠跟着,放心。
”謝凜牽着她的手,混入人群往前走。
“不是說要帶我遊船嗎?”
“時間還早,先逛逛,從這條街穿過去就有船了。
”
衛瑛很快就被道路兩旁的小攤販吸引了視線,這邊有很多家花燈鋪子,因此不分時節,街邊都挂滿了做工精巧、各具特色的花燈。
路過一個射箭贏彩頭的小攤時衛瑛扯扯謝凜的袖口。
謝凜順着她纖細的手指看過去,是一個圓圓的玉兔燈。
很可愛。
晚上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她這身打扮像隻柔軟靈動的玉兔。
交了錢,攤主給了三支箭矢,一共有三次機會,若能射中對面幕布上挂着的小布條,就可以拿走相對應的彩頭。
這個距離對謝凜來說輕而易舉,一次就射中了。
攤主取下玉兔燈送過來,見是對衣着光鮮、容貌漂亮登對的年輕小夫妻,他笑眯眯說着吉祥話:“您二位郎才女貌,早生貴子。
”
謝凜颔首接過來,遞給衛瑛。
衛瑛知道攤主對所有人都會主動說幾句好聽的,但她還是不大高興,撇了撇嘴道:“我不要生。
”
謝凜沒把攤主的話當回事,聽見衛瑛的話才開始往那方面想,捏了捏她的手:“自然都聽你的。
”
他曾見過族中親眷分娩的陣仗,大體知道那對婦人來說是去鬼門關走一遭。
男子永遠無法承擔這份苦楚,自然也無權幹涉。
衛瑛勉強對他的态度感到滿意,唇角翹着輕哼了一聲。
“這裏好熱鬧。
”
謝凜護着她小心避開人群:“冬季更熱鬧,有表演火壺和打鐵花的。
”
衛瑛很捧場地“哇”了一聲,她在書中見過關于這兩樣的描寫。
謝凜被她的語氣逗笑了:“我也未曾親眼見過,是姑母告訴我的,等過完年正月裏帶你回來看。
”
說話間就到了湖畔,岸邊廊下點了好多燈籠,這邊人少,隻有偶爾兩三個人路過。
謝凜先上了船,衛瑛扶着他的手臂也跟着踩上去。
船隻尚且停靠在岸邊,被繩索綁得很牢靠,踩上去隻有輕微的晃動。
謝凜把她的玉兔燈插在船頭挂着,坐下後把衛瑛抱在懷裏:“怕嗎?”
輕柔的夜風吹得她臉頰旁的碎發亂飛,微微有些癢,衛瑛在他胸前蹭了蹭:“不怕!”
她好像從未在晚上出來遊玩過,他寬闊挺拔的肩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衛瑛的聲音裏帶着點兒興奮,兔子燈在風中搖曳,晃啊晃的。
這艘船挺大,夠四五個人一同乘坐了,擺放了個小方桌,旁邊箱子裏裝着兩壺酒和一些瓜果小食,另一頭還有間寬敞的船艙。
因為船頭有兩個随從在劃槳,衛瑛說話的聲音也放得很輕,隻有謝凜能聽見:“我腰好酸。
”
謝凜親了親她的耳垂,手在她腰後輕輕揉着:“抱歉,下次拿枕頭墊着。
”
“什麽嘛!又胡說八道。
”衛瑛不願意搭這腔,他又開始暗戳戳地算計下一次。
剛說完,她就看到船艙裏頭小塌上,堆着幾個軟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