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3章
那日嬈娘前腳離開,林施微後腳心口不舒服,傳了郎中。
沒想到來的是趙太醫,把了脈,脈象促快:“少夫人平日心悸憂思過重,得盡早排解放下,時間長了于心肺無益。
”他開了一些安神疏肝的方子。
想不通,都當魏家少夫人了,還有何事這般憂心。
小寧服侍林施微飲了湯藥,見她很快精神不濟,昏昏欲睡,便放下帳幔,退至門外同另一名婢女守着。
安神的方子并未使她得到安寧,夢裏的林施微被魏令嘉提着刀從白天追到黑夜。
他兇神惡煞,大手捏着她喉嚨,稍稍使勁就能掐斷。
林施微哭着踢他,卻反被他拽得前腳跟不上後腳,踉踉跄跄奔赴死亡。
魏令嘉陰恻恻對着她笑:“前世你那些破事我都已知曉,看我刀磨得怎樣,今日便宰了你。
。
”
原來他将她拉進了陰曹地府,周圍全是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
她不服!甫一掙脫就拼了命地跑,跑着跑着身子一晃,魏令嘉慣用的那把唐橫刀自身後将她捅了個對穿。
她低頭呆呆地瞅着心口的傷。
“施娘。
”魏令嘉俯身以手背探了探她額頭,聽見她微弱的呓語,他不由嘴角上揚,有些得意,“聽見了,在喊我呢。
”
“魏令嘉!”她猛然睜開眼,遽然與他四目相對,一個驚恨交加一個情意綿綿,他愣了下,眼疾手快抓住她揚手而來的巴掌。
“招你惹你了?”魏令嘉故意冷着臉,眼底卻有笑意溢出。
她微微張着嘴,茫然了片刻,漸漸反應過來這是哪兒。
“做噩夢?”魏令嘉訝然挑眉,“把我夢成妖怪麽,見着便要打。
”
林施微未答反問:“您,怎麽在這裏?”
為何不能在這裏?魏令嘉一臉費解:“不過五日便是秋狩,我要準備伴駕事宜,再說今日我本來就休沐。
”她是完全不關注他的麽?
“這樣……”林施微喃喃的。
“你不是一直想騎馬,同我秋狩如何?”她該多出來見見世面,魏令嘉補充,“丹華山的圍場比平荔大數十倍,把你丢進去,鐵定迷路。
”
“嘉郎,會把我丢掉嗎?”她眉心輕輕地動了下。
魏令嘉怔了怔,搖搖頭:“不丢。
施娘不能沒有我。
”
說的是她不能沒有他,而不是他不能沒有她,誰是高位一眼可見。
林施微收回視線,不去看他深邃又含情的眼眸:“夫妻之間恩愛兩不疑方能相敬如賓,可咱倆之間懷疑的東西太多,今天姑且聊聊,彼此敞亮。
”
“好。
”魏令嘉點點頭。
“我确實隐瞞了您關于魏令則的事。
”她目光堅毅。
魏令嘉的神情變得凝重。
“我與魏令則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順利定親,後來遇到了一些事兒又退了親,他便由愛生恨,對我不怎麽友善,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撕了一段時間,雙雙慘烈收場。
”
“有多慘烈?”魏令嘉問。
“您還記不記得當初我與您說的,被刺客殺死在雪地。
”她低首長嘆一聲,“其實旁邊還有一具屍體,魏令則的。
他一個文弱書生,遇見歹人也不曉得調轉馬頭逃命,非要過來多管閑事,這下好了,刺客把我倆都宰了。
”
她滿嘴嫌棄,垂着的眼簾裏卻有淚光。
魏令嘉垂眸看她,神色複雜。
林施微雙手捧起他的右手:“想必您也發現他與我一樣怪異,擁有前世記憶,但我與他今生确實已無半分私情。
”
“為了你他連命都不要,你确定今生全無私情嗎?”他張開五指,用力與她十指相扣。
林施微扯了扯嘴角:“這是我們臨死前的約定,且還是他主動提的。
”
魏令嘉下颌線繃得緊緊的,顯然不信。
“我沒騙人。
”她擡首與他四目相對,“咽氣前,我們約好‘願君為旭日我為星落,永不相守’,放過彼此。
”
與她相愛太累了。
魏令則累,她也累。
魏令嘉自她眸中看清這句是真的,沒有說謊。
林施微側首垂眸,無奈一笑:“到底何為忠貞?是生生世世完璧之身,沒接觸過男子,還是既相許便一心一意,恪守本心?自從決定跟着您,我心裏再沒放過旁人,您到底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難道您就沒有前世嗎?沒有娶別人為妻嗎?不能因我機遇特殊便揪着不放,要打要殺的。
”
“我從未打過你也未殺過你。
”魏令嘉皺眉糾正。
“您威脅過我,也在夢裏追殺過一天。
”
“我那是氣話!一碼歸一碼,你夢裏的事怎麽也算我頭上?”魏令嘉無語了,嗡聲道,“我生氣也并非計較你前世清不清白,隻是察覺你刻意隐瞞,很難不讓我聯想你還與人有私情。
”
“下回不确定便直接來問,喝酒陰陽我真沒必要。
”她回。
“好。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那施娘不确定的事也可以問我。
”
不管是謝楚嫣還是司遙,任何令她感到可疑的女人都可以問他。
“好。
”她痛快地點頭,然而并沒有下文。
魏令嘉遲疑地看向她,視線交彙,她目光清澈,無動于衷,惱怒之意登時積蓄心頭,他憤然收回目光。
這是又怎麽了?林施微皺眉。
魏令則與她的前世當然并非寥寥幾句,林施微重點講了慘烈結局,卻把開頭一帶而過,因為過于美好,除非她腦子不清醒才會說給魏令嘉聽。
他疑心太重,她不想再多一事。
夫妻之間适當有秘密……明哲保身才是聰明之舉。
第一次相遇,十歲的魏令則正懲罰小厮,蘸飽了墨汁往小厮臉上畫小王八:“叫你多嘴,什麽事兒都要向我娘親交代,你到底是誰的小厮呀?”
林施微站在葡萄架下,好奇地張望,心裏想誰家的少爺呀,怎麽還是個小卷毛。
魏令則有一頭長長的彎發,柔軟又有光澤,讓人看着手就癢癢,想摸摸他的腦袋。
“你,過來。
”魏令則發現她,招招手。
她聽話地走過去,個頭隻比他矮一點點。
“誰家不懂事的婢女啊,見着爺也不知道施禮。
”他闆着臉,懲罰完小厮繼續懲罰她,在她臉上作畫,不是小王八,是小貓兒,京師的人都叫小貍奴,左右三撇胡子。
畫完又思考片刻,在她額頭寫一個“王”,然後他就笑了,後來他教她念杜甫的“大兒九齡為清澈,秋水為神玉為骨”,她一愣,這不就是阿則嗎?
他總有借口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