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才輕聲道:“您心思深沉,我自來琢磨不透,有什麽不滿不若當場講出來吧,我都聽着,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能不能不要再陰陽怪氣我了!”
魏令嘉扶額,半眯着眼,等她說完了才懶懶道:“我怎麽覺着你陰陽的本事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
“施娘不敢。
”
婢女端着醒酒湯走進來,小心翼翼擱在林施微手邊,後退幾步,輕手輕腳離開。
魏令嘉起身,撥開她攪動醒酒湯的手,坐到了她身畔,緊緊地挨着,林施微隻能側過身,兩手撫着桌沿以求拉開些距離,他渾身酒氣。
卻不意他親自斟滿一杯,遞給她:“喝了。
”
林施微沒動,他便捏着她下巴,迫她轉首仰視自己:“你總說着敬我的話兒,心裏實則冷淡得很,旁人給你點好處,你感恩恨不能下跪,我給的,你隻會心安理得地享受,稍稍不如你意,你便在心裏記恨。
”魏令嘉含笑看着她,“可偏偏又離不開我,知道為何嗎?”
林施微抿着唇用力扒拉他鐵鉗子似的手指。
魏令嘉湊近她漲紅的臉仔細瞧:“這是怎麽了,惱羞成怒了嗎?”他含了口酒,噙着她倔強的唇,度給了她。
酒液順着嘴角撒了大片,林施微嗆得直咳嗽。
“你離不開我,因為旁人你惹不起啊,唯有嘉表哥人傻銀子多還能護着你,對不對?聰明的林施微可不就死皮賴臉地纏上來。
”魏令嘉用溫柔的聲音說着鋒利的話,“其實哥哥的銀子比你想象得還多呢,饞嗎?饞也沒用,你這人不坦誠,心裏藏着事,滿腦子小心機,這銀子呢,我便隻給你看,休想花!”
“好好好,我不花。
”林施微看他眼神清明,不像醉的樣子,但也因為酒,顯得格外亢奮,說話做事比平時放肆許多。
可她到現在還不知他緣何生氣,林施微無奈望着他。
他趁機低首親了親她花瓣似的唇,不解地問:“我對你這樣好,為何還要三心二意呢?”
“我沒有。
”林施微擰緊了眉心。
“沒有?我且問你前世是否同其他男子有情,身子又給過誰?”他目光倏然冷凝,涼涼地看着她眼睛。
林施微眼睫亂顫。
“你怎麽一直不說話呀?”他含笑挑眉。
“我到現在也沒明白您是怎麽了,不知說什麽才能讓您消氣。
”她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
“是魏令則對不對?你倆睡過!”魏令嘉惡狠狠道。
他曾以為孱弱的她為人所迫,适才丢了清白,心中多有憐惜。
卻不意竟是自願!被迫尚可說明她心是幹淨的,此生也是一心一意跟着他,自願可就嚴重了!
她怎能允許別的男人用髒手髒嘴碰她!
該死的女人!
“我沒有!”林施微憤然站起身,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不管魏令嘉發現了什麽,她都抵死否認。
想到前世滿身的污泥,林施微抖得厲害,唇色白得一點血色也無。
我就這麽可怕嗎?魏令嘉不解,遲疑地摸了摸自己臉頰,卻又俯身輕含她冰涼的唇:“我又未對你做什麽,何故這麽怕我?”
林施微動也不敢動,都要怕死了。
“隻有心虛才會刻意隐瞞,你若與魏令則全無私情,何故瞞我瞞得密不透風?”魏令嘉呵呵冷笑,到現在也忘不了她在自己懷裏喊阿則。
“他喝醉了,說了一堆關于你的好事!你可真有本事!”
“殺人不過頭點地,您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定我死罪,這便是公正無私的小魏大人?”林施微隻慌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偏不鑽他話裏話外的圈套。
真有什麽證據,早給她一大嘴巴了,何苦跟她這麽多廢話。
真狡猾。
其實魏令則并未說太多,一切都隻是魏令嘉的推斷,并無十成把握,所以才拿話詐一下,沒成想她不上當。
“好,算你厲害。
我試試,這張小嘴怎麽這麽硬。
”他邪笑着一把抱住她。
“無恥,離我遠點兒。
”一身的酒氣。
“你也喝點,咱倆一樣。
”他又喂了她一口。
林施微被他喂的暈暈乎乎,滿心怨氣,身子卻不聽使喚,任由他擺弄,不禁又氣又苦。
“施娘,就從了我吧,我們已經這麽久沒在一起。
”他情動不已,與她十指緊扣,共赴巫山。
如同六月的雨,時緩時疾,溫柔又兇狠。
這一晚,她時而清醒着又時而恍惚着,承受了太多。
此番遭遇,很快就有了眉目,林施微也恍然猜到了原因。
聽聞施娘侍疾歸府,魏念嬈前來泊照山房探望,拜見完大夫人,姐妹二人坐梢間打絡子。
魏念嬈早不似從前那樣喜歡與林施微談論魏令則,私下相處時甚至絕口不提的,今日卻幾番欲言又止。
林施微看出她有心事,也不催促,推了推栗子糕離她更近些,萬事由心而發再說不遲:“嘗嘗,新來的面點娘子做的,入口即化,綿密清甜,回味無窮。
”
面點娘子的栗子糕為魏令嘉外地辦差偶爾發現,覺得她會喜歡,便将人買回了府。
某些方面來說,嘉郎待她……确實分外疼愛。
魏念嬈撚起咬了一小口,無精打采的眉眼明顯亮了幾分:“好吃好吃,含在嘴裏驀地就化了,比蜜酥齋的更可口!”卻又想到哥哥在家中受苦,自己還有心情吃好吃的,神情不禁重新垮了下來,“施娘……”沒有外人的時候,她還是習慣稱大堂嫂施娘。
“嗯?”林施微擡眸柔和看她。
“嘉堂兄……打了我哥哥,他打我哥哥。
”嬈娘的淚珠自眼窩裏咕嚕嚕滾落,她的本意并非告狀的,也深知這狀告到祖父跟前也不一定有用,又何況是施娘。
可心裏滿滿不忿,總要對施娘一吐為快。
任誰也想不通的,嘉堂兄對哥哥一直多有照顧提點,哥哥也尊他敬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原因,而哥哥又不願再提。
她抹着淚,含糊道:“你可能不知哥哥因為調任受阻大受打擊,不願歸府,祖父命嘉堂兄接哥哥回來,可他怎麽能打人,嗚嗚嗚,哥哥回來時醉的不省人事,臉上明晃晃挂着巴掌印。
”
林施微攥着絡子的指節發白,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好半晌,她才聽見嬈娘呼喚自己。
林施微怔了怔漸漸回過神:“嬈娘,幫我給你哥帶句話。
”
嬈娘睜大了眼,以前确實希望施娘多給哥哥說句話,如今……不大合适吧。
“幫我跟他說,有些事,特別關于田莊的就爛在肚子帶進棺材,況且我早已忘了,他若不想連累我連累自己,最好也忘個幹幹淨淨,下回再失言,不用旁人收拾,死之前我先給他來一刀。
”
啊?嬈娘一臉陌生的望着林施微,頓時覺得她判若兩人。
她對哥哥可真是放肆又霸道啊。
她聽不懂這些話,隻能原樣複述。
哥哥卻能聽懂,但不願解釋給她聽,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并未生氣,還叮囑她萬不可在外面說漏嘴。
“施娘這是怎麽了,她兇你,你不生氣嗎?”
“不準問。
”魏令則用力捏緊眉心。
酒,不是好東西。
以後,他不會再碰。
但他深知自己幾斤幾兩,醉倒立即昏睡,絕無亂說話的可能。
但醉倒之前,好像說了兩句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