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是被雷聲驚醒的。
她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片山林中。
似乎是黃昏,天邊悶雷滾滾,時不時驚起暮鴉一片。
風在林間呼号,像是無數鬼怪齊聲嚎叫,幽深的林麓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蟄伏着,湧動着,隻等着夜幕徹底降臨,就要沖出來噬人。
在她面前是一道石階,石階很長,通往林木掩映的半山腰,依稀能看到枝葉間有燈火的光芒。
石階開始的地方豎着兩根木雕華表柱,看着很有些年頭了,彩漆斑駁,柱礎也有些朽爛了。
柱頂上各雕着一隻木鳥,不是常見的鳳凰錦雞,小小的兩隻,彩漆已剝脫,鳥喙中卻各銜着一顆流光溢彩的寶珠,遠看仿佛點着兩盞燈。
是在做夢麼?
海潮狠狠掐了一下胳膊,疼得“嘶”了一聲。
不像是做夢。
難道她是死了?難道這是鬼門關?
她摸了摸腰間,萬幸采珠刀還在。
正想着,石階頂上傳來銅鐘渾厚的聲音,像是寺鐘,卻又和海潮聽過的那些不太一樣,鐘聲裡蘊含着一種更古老更隐秘的力量。
直覺告訴她,黑夜籠罩群山後,隻有那裡是安全的。
她往上走去。
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漸漸連成雨幕。
石階少說也有百來級,但兩旁樹木的枝葉像穹頂一樣遮蔽了大部分,海潮拾級而上,倒是沒淋到多少雨。
頂上是一道山門,穿過山門又有數十級台階,一座鑿開山壁而建的窟廟出現在眼前。
門前立着塊石碑,上面刻着兩個字,說是字,又有些像圖畫,彎彎曲曲的,說不出的古怪,海潮從未見過這樣的文字。
正想着,身後響起個男人若有所思的聲音:“這是鳥篆啊……”
海潮轉頭一看,發現是個二十來歲的男子,戴着頂胡帽,身着五彩斑斓的錦衣,活像隻錦雞。
他生得唇紅齒白,五官周正,隻是不知為何看着不太聰明,用村裡老人的話來說,有股子“傻漂亮”。
男子沖她一笑,亮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越發顯得憨氣:“抱歉,在下這自言自語的毛病又犯了……在下程翰麟,翰墨的翰,麒麟的麟,洛陽人。
小娘子可是此間人?”
海潮搖搖頭:“我也是外面來的。
什麼是鳥篆?”
程翰麟道:“鳥篆是一種春秋戰國時南方諸國盛行一時的異文,一般隻在青銅銘文上能見到……”
“這兩個是什麼字?”海潮問,“你認識麼?”
“流傳下來的鳥篆寥寥無幾,在下隻是略知一二……這兩個字似乎是……”程翰麟仔細辨認着,“西,洲。
”
“是什麼意思?”
程翰麟搖搖頭:“殊不可解。
天下十五道三百五十八州,倒是有個西州,便是原先的高昌,在西域。
可此處的草木一看便是南方,可謂是風馬牛不相及。
況且這州字從水,是洲渚的洲,不是州郡的州。
”
程翰麟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之色,不過他很快便豁達地笑笑:“雨越下越大了,去裡頭聊。
”
兩人進了門,發現這窟廟約有三間房大,高不見頂,石壁上繪着許多彩畫,每隔數尺鑿出一個窟窿,裡面點着長明燈,總有幾百盞,把個洞窟映得雪亮。
窟廟裡已有三個人,圍着個火堆坐着。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生得清秀端莊,着錦緞衫子石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