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師尊,我好苦
閩越的主祭二十年一換,葉遙這三百年間也不曾去過閩越,不了解如今的主祭姓甚名誰。
他驚疑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如何跟如今的閩越主祭扯上關系?”
杜霰隻看着葉遙,輕哼:“我隻收委托,你自己問他。
”
葉遙又看黎曜。
黎曜嘆了口氣,悠悠道:“這事确實是我的錯,是我藏在白家的鏡子裏,不小心被他們發現,才被白斂委托天虞山追捕的。
”
葉遙哽住。
半晌,他才問:“你為何要藏在白家的鏡子裏?”
黎曜卻閉口不言,明顯不想多說。
葉遙無法,隻道:“我這就給你夫子寫傳訊符,再陪你去閩越,若有什麽事情,我們一同解決。
”
一碗冒着熱氣的藥湯橫在他們中間。
杜霰淡淡道:“把它喝了。
”
葉遙接過藥湯,不敢看杜霰,隻仰頭一飲而盡。
杜霰自然地伸手,葉遙将空碗放在他掌心,才猛地意識到這樣好像不太合适。
杜霰的目光從藥碗緩緩擡起,轉移到葉遙臉上。
葉遙怔愣地看着他,發覺這雙曾經他無比熟悉的眼睛已經變得有些陌生,方才的歇斯底裏、決絕狠厲、反複無常都消散殆盡,隻剩下毫無波瀾的一灣沉潭。
“把人關起來,不要讓他出現在我和道長面前。
”杜霰吩咐,“對了,每日給他換藥,別讓他死了。
”
張晉丘等人立刻将黎曜架起來,帶出房間。
葉遙扶着隐隐作痛的腹部,确認自己沒有在做夢,忍不住道:“杜霰,我怎麽從前沒看出你是這樣的人?”
“怎樣的人?”杜霰反問,接着他彎起嘴角,露出與從前一模一樣的人畜無害的微笑,“道長,我從前就是這樣的人,隻不過那時沒能力罷了。
”
他看葉遙最後一眼,轉身離去。
葉遙僵坐在床上。
青出于藍勝于藍,如今徒弟比自己厲害,有法力有權勢,還喜歡鎖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一點都忤逆不得。
葉遙想了想,開始懷疑他這副樣子到底是不是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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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葉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那銅鏈雖然夠長,能允許他在床上自由翻身,但實在硌人,一點也不舒服。
他半夢半醒直到半夜,迷糊間聽見床前有響動,于是睜開眼睛,杜霰的臉映入眼簾。
他吓了一跳,猛地縮到牆邊,睡意全無。
杜霰開口輕聲道:“師尊。
”
時隔三百年,葉遙終于再次聽見這聲熟悉的稱呼。
床榻前面有一方足踏,杜霰正坐在那足踏上,視線剛好高過葉遙些許,船窗外頭透進微弱的月光,葉遙發現他眼裏有反射出來的水光。
他這是……哭了?
隻聽杜霰道:“師尊,對不起。
”
那淚光十分明亮,蓄在眼底,将落不落,人見猶憐。
怎麽三百年過去了,這小子愛裝可憐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葉遙兩眼一閉,不想再看。
見他閉眼,杜霰上手攥他的袖子,哽咽道:“我白日不是有意要兇你的,我隻是生氣,氣你為何死遁三百年,有意瞞着我,氣你為何不與我相認,是不是……是不是還在芥蒂我喜歡你?”
葉遙道:“沒有。
”
“那為何我找不到你?這些年所有人都說你死了,我不相信,我給你寫了無數次傳訊符,都沒有任何回音。
”床邊的人泫然欲泣,越說越激動,“飛升後我去找過你,也找過喬柏,上天庭中天庭下天庭都找遍了,卻找不到你說的那個‘碧溪灣’。
”
葉遙心中長嘆,那張杜霰的傳訊符早就被他撕毀了,至于碧溪灣……
杜霰繼續道:“大家都說九重天沒有碧溪灣這個地方,師尊,你連這個都騙我!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我說過等飛升之後一定要去找你,我做到了,可是九重天沒一個人是我認識的,這飛升還有什麽意義?”
葉遙道:“我沒有騙你。
”
杜霰淚光閃爍。
葉遙隻得解釋:“你之所以沒找到碧溪灣,是因為它本名叫‘重三十一處’,是罪仙荒獄的代號,沒有資格取名。
‘碧溪灣’是遲舒取的,外人都不知道。
”
杜霰垂眼,想了一會兒,才道:“那,我姑且相信你。
”
葉遙:“……”
杜霰松開他的袖子,轉而試探摸他的手,見他并無反應,便又握緊他的手,眼底那兩滴淚水好巧不巧掉落下來,滴在他的虎口上。
“師尊,我這三百年……過得很苦!”杜霰的臉埋下來。
葉遙不相信,問:“怎麽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