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霰繼續道。
葉遙:“……這樣啊。
”
“我沒有徒弟。
”杜霰又補充。
他的神情稱不上愉悅,像是刻意解釋什麽似的。
葉遙心中也有些驚訝,三百年間必定有不少修士都想拜入杜霰師門,可他竟一個徒弟都沒收,這是為何?
想到這裏,葉遙不由道:“我年紀不大,修行太淺,于仙門隻是外行,小時候隻聽大人提過庭非上仙飛升後折返人界,鎮守天虞山,還好奇為何這樣做呢。
”
杜霰放下茶盞,話裏淡淡的:“天界一個人都不認識,認識的人都找不到,沒什麽好留的。
”
葉遙眼皮一跳。
他開始如坐針氈,盤算着借口請杜霰離開。
隻聽杜霰道:“方才我說草道長像我的一位故人,并不是借口。
”
葉遙眼皮又一跳:“……嗯?”
眼下沒有靈燈自上而下投射出杜霰睫毛的陰影,隻有一盞昏黃的油燈,卻尤其近,在他淡色的瞳孔中映出星星點點的琥珀碎,格外亮。
他禮貌且克制地注視葉遙的臉和衣服,道:“道長同我師尊一樣,穿桃色衣裳,也會喝酒,眼睛……眼睛也很像。
”
葉遙扯起僵硬地嘴角:“是麽……”
杜霰點頭:“隻不過他最喜歡喝離支仙。
”
葉遙道:“離支仙是什麽?是天界的瓊漿玉露麽?”
杜霰搖頭:“沒聽說過很正常,是閩越國才會賣的酒,味道很奇怪。
”
葉遙沒再說話,繼續琢磨着借口請杜霰離開。
杜霰像是在回憶什麽,鎖眉神思,一陣沉默過後忽地道:“上一次見我師尊,是在左所海仙魔交戰的時候。
”
葉遙頓時茫然,片刻才做出适宜的反應:“左所海?那都過去、過去三百年了呀……早聽說左所海一戰死傷慘烈,唉,上仙節哀。
”
杜霰立即擡眼,直直看入葉遙眼中。
葉遙心中吓了一跳,動都不敢動。
“我師尊沒有死。
”杜霰加重語氣。
葉遙屏住呼吸。
杜霰固執地看他:“他消失之前還同我說沒事的,他或許是受傷了需要閉關修養,等出關之後會回來找我的。
若是他不來找我,我也會找到他。
”
葉遙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擡手摸鼻子。
見他不說話,杜霰便道:“道長是不是覺得我有點交淺言深了?”
葉遙啞口無言。
杜霰微微一笑,十分得體道:“大概是因為道長與師尊氣質太過相似,勾起往事,不由多說了幾句。
”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葉遙立即道:“時候不早了,想必天虞山的仙舟已經布置妥當,我這草船簡陋,就不留上仙了。
”
“不急。
”杜霰慢騰騰道,“道長計劃去哪裏?”
葉遙想着天虞山從南方過來,沒捉到鏡妖,必定是往偏北方向繼續追蹤,于是道:“我順着無定河往南邊,去錢塘。
”
杜霰立即道:“正巧我們也是向南折返,幽州接近北域妖鬼較多,道長孤身一人不安全,不如同天虞山一道,路上有個照應。
”
葉遙一愣:“你們不繼續追鏡妖了?”
“鏡妖我們已經捉到了。
”杜霰道。
“啊?”葉遙壓下心中的驚疑,“不勞煩你們了,我自己……”
杜霰打斷他:“去錢塘還有很遠的水程,小則一月,多則兩月,道長的小船畢竟走得不快。
我與道長有緣,談話投機,既是同路,便想請道長上天虞山的船,留下來陪我在江上度過慢慢長月,如何?”
他的話很是誠懇,理由也充分,換作別人早已求之不得,但葉遙越聽越心慌,連忙擺手回絕:“不……”
杜霰驟然順勢握住他的手腕。
葉遙:“!!!”
杜霰握得很緊,力道很大,葉遙還沒有起身,便被他在席子上拖了一下,拽出小船。
船身劇烈搖晃。
葉遙大腦一片空白,眼前天旋地轉。
簾子外的船頭被靈燈照得一覽無餘,蒙蒙小雨還在無盡下着,他被拽得跌在船沿,撞入眼簾的是搖曳沉浮的河水,耳邊是一陣陣水浪拍打擠壓的沉響。
他喘了一口氣,聽到頭頂杜霰的吩咐:“把草道長船上所有的東西都搬過來,連同這條船也不要放過。
”
葉遙終于知道杜霰的目的是什麽了。
聊了這麽久,杜霰還是懷疑他與鏡妖是同夥,但分辨不出鏡妖藏在船裏的哪個位置,隻好尋了這個借口,把所有東西都納入天虞山的掌控之下,包括葉遙自己。
葉遙狼狽站起來,無奈道:“上仙,沒必要吧,我真的不是鏡妖,也沒有藏匿鏡妖。
”
杜霰仍舊緊緊握着他的手腕,垂眸微笑:“我何時說過道長藏匿鏡妖?道長既然清白無辜,就不怕與我們一起。
”
話說得沒錯,但……
然而,杜霰強硬至極,不容置喙,拽着葉遙走上沿橋,又繼續拽着他一路登上天虞山的大船。
葉遙:“……”
他這是……又被自己徒弟關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周五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