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那麽大還有些醜的小嬰兒,竟然長成了如今眼前冰雕玉琢的模樣。
小杜霰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葉遙,開口:“道長哥哥!”
“……”葉遙揚起嘴角,抱着他掂了掂,“長、長這麽大了啊。
”
他目光下移,才看見杜霰鬥篷系帶內的衣領上挂着長命鎖,那雖是葉遙五年前送的銅鎖,卻經歷了一番裝點,串上璎珞、瑪瑙和珍珠,煥然一新。
他正想着,突然臉上一熱。
吧唧,杜霰一口親在他臉上。
“……”葉遙愣住。
杜循和喬柏在一旁哈哈大笑,杜霰也笑嘻嘻地看着他,眼裏還滿是亮光,似乎是在期待葉遙誇他乖巧懂事。
天氣冷,葉遙的臉頰很涼,杜霰嘴唇和呼吸的餘溫還停留在上面。
葉遙笑了,伸手撫摸杜霰的頭:“真乖。
”
葉遙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夢見這些前塵往事。
他在夢裏想,上一次杜霰撲入他懷中,還親了他一口。
沒曾想再一次見面,他主動擁杜霰入懷,卻被杜霰轉手刺了一刀。
真疼啊!
他捂着自己小腹,疼醒了。
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場景,廳室有些簡陋,木闆上鋪着一地午後的暖陽,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他低頭,見小腹上的傷口包紮得很規整,是用法力治療過的,但完全痊愈還需要些時日。
“喲。
”喬柏端着茶湯進來,見了他後譏笑道,“你醒了?真有你的。
”
葉遙知道喬柏在嘲他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卻沒心情和他吵,隻問:“杜霰呢?”
喬柏朝門外示意:“他在外頭洗菜呢。
”
“啊?”葉遙愣住。
喬柏道:“他知道自己誤傷了你,覺得很對不起你。
你昏迷的這三日裏,他每隔一會兒就要過來看你醒了沒,夜裏還堅持守在你床頭,拉都拉不走。
這不,方才一聽到我說要做晚飯,他便主動請纓去洗菜,估計是想将功補過吧。
”
葉遙忍俊不禁。
這間屋子是喬柏在軍營附近的大鐘谷臨時找到的。
據喬柏所說,那夜他趕回軍營現場,在數重寒冰之中看到了相互依偎的葉遙和杜霰。
當時的葉遙已經完全昏厥過去,臉埋在杜霰肩上一動不動,杜霰則一手扶着葉遙搖搖欲墜的頭,另一手緊緊捂住他含着刀的傷口,放聲哭泣。
也不知是在害怕,還是在愧疚。
喬柏百思不得其解,道:“這才過了九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當年的小雪團子是怎麽變成小刺猬的?”
話音剛落,門口響起腳步聲。
杜霰背着光出現在那裏。
他身上的衣裳雖然破舊,但還算幹淨,撸着兩邊袖子,通紅的手背挂着水珠,應當是剛洗完菜。
他的衣領前面挂着一把長命鎖,沒有了璎珞、瑪瑙和珍珠的點綴,一如最開始陳樸的模樣。
杜霰不再像那天夜裏一樣灰頭土臉,面頰洗幹淨後的眼神更加清亮,也許是眼裏閃着淚光的緣故。
那淚水蓄在眼眶內,将落不落,待到他慢慢走到葉遙床前停下時,終于像珍珠串一樣嘩啦啦掉下來。
“道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刺猬又變成小苦瓜了。
葉遙緩聲道:“不必自責,我是修者嘛,區區一刀而已,很快就沒事了。
”
聞言,喬柏呵呵冷笑兩聲。
杜霰擦掉眼淚,半信半疑:“那,您現在還疼麽?”
葉遙扶着隐隐作痛的傷口,笑道:“完全不疼了。
”
他笑得很自然,杜霰眼裏的擔憂随之消散。
葉遙招手讓他靠近點兒,打量起他的身量。
杜霰十四歲的年紀卻似乎比同齡人瘦得多,和上次見面圓滾滾的貴氣小公子相比,五官眉眼仍舊十分漂亮,隻是身闆十分單薄,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可見平日裏在軍營裏沒怎麽吃飽。
軍營……
葉遙問:“杜霰,你爹娘呢?”
“我爹娘……”杜霰臉上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迷茫,而後立刻紅了眼眶,還沒擦幹的眼角重新嘩啦啦留下淚水。
葉遙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他們早就去世了。
”杜霰抽泣道。
葉遙:“……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