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道長哥哥
葉遙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十四年前的冬日,在繁華的人間廬陽城街頭行走,手中的尋魂盤不停轉動,最後停在杜家大門口。
廬陽城,江南之首,中原之喉。
廬陽茶商杜家,是城中富甲一方的大戶。
聽聞家主杜循的夫人已經懷胎十一個月,卻遲遲沒有破水的跡象,杜循正四處懸賞召集郎中和産婆,一批批的人每日從杜家出入,依然沒有作用。
葉遙是踏破杜家門檻的無數人中的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他知道為何杜夫人會停産,因為十一個月之前,小草下凡走得急,三魂七魄中留了一魄在碧溪灣。
葉遙隔着杜夫人的床簾,将尋魂盤中的最後一魄引入杜夫人身體中。
當晚,杜夫人順利産兒,嬰兒響亮的哭聲劃破長夜。
“葉道長,您就是杜家的大恩人!您就是小兒的大恩人吶!”
杜循差點在自己面前跪下,葉遙扶他下來,矜持地笑:“貧道舉手之勞而已。
”
翌日,杜循送了不少名貴的茶葉給葉遙,并興緻沖沖道:“葉道長,請您給小兒取個名字吧!”
葉遙搖頭:“名字如此重要,應當由雙親來取更為合适。
”
一魄歸還,小草順利出生,他的責任盡到了,并不想再同杜家有其他牽連。
杜循道:“您便是小兒最親的親人了,由您取名,也算沾沾道長的仙緣,盼他将來能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
幾番推脫,杜循還是執意讓葉遙取名。
彼時正是小雪時節,廬陽城沒有下雪,而是下着霰。
葉遙身穿單薄寬袍,不似別人裏外三層衣衫厚重,他随意負手,形銷骨立,一身清霜,俨然是一副仙人之姿。
看着庭院中穿樹而過的飛霰,葉遙随意道:“那便單名一個‘霰’字,叫‘杜霰’吧。
”
他以為這麽随意又無甚寓意的名字,杜循肯定是不接受的。
沒想到杜循高興地拍掌:“好!小兒便叫‘杜霰’了!”
臨拜別杜家之時,葉遙見到了襁褓中的杜霰。
剛出生的小草有點醜啊。
葉遙腹诽。
但也許是取名有了些感情,他猶豫再三,從随行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銅鎖,将銅鎖與風铎連成結契,最後放在杜霰身上。
他對杜循道:“貧道送小公子一把長命鎖,時時戴在脖子上,能佑小公子平安健康。
”
銅鎖十分樸素,杜循卻如獲至寶。
此後幾年,葉遙再沒去過杜家。
大約是九年前,他再一次雲遊經過廬陽城。
恰好喬柏在身邊,他興味甚濃:“你那棵小草約莫長到五歲了吧?咱們去趟杜家吧,讓我看看他是什麽模樣!”
葉遙回憶起剛出生時的杜霰,評價道:“大抵不會很好看。
”
但他也很好奇,于是向杜家遞上造訪的帖子。
杜循喜出望外,将二人迎進了大門。
夢裏的畫面被籠上一層薄薄的迷霧,像是一切都随着年歲久遠而漸漸淡化,在葉遙八百餘歲的記憶中,那隻不過是滄海一粟。
但不知為何,他仍舊清晰地記得那日的場景。
那時也是冬天,剛下過兩日雪,杜家大院的石闆路上積着新雪,還沒來得及掃幹淨。
靴子踩上去像踩細沙一樣,咯吱咯吱地響。
他同喬柏并行,與杜循一邊走着一邊寒暄。
忽然,對面大堂內竄出來一個小身影。
葉遙看過去,見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幼童朝這邊奔跑而來,後面還跟着幾個奴仆。
那幼童搭着厚重的雪白色鬥篷,跑起路來一蹦一跳,又不太利索,頭上的紅纓冠随着腳步顫動,眼睛如同一雙盛着紫葡萄的小玉碟。
像個小雪團子一般。
“小公子,小公子慢一點!”
他恍若未聞,徑直朝葉遙跑來,鞋子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響。
葉遙眼睛一亮,下意識彎腰蹲身:“這是……”
杜循笑道:“阿霰,這是葉道長,是你的恩人呢!”
圓滾滾的小雪團子撲進葉遙懷裏。
葉遙未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時間怔住,雙手無所适從。
他低頭瞅了瞅懷裏的小人兒,震驚于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