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煞
對皇帝來說,司正清是否有後人,關乎此事他要如何下定論。
若司正清後繼無人,無論多大的尊榮,都是死後哀榮了,給他如何加封安撫亡靈都不要緊。
畢竟人已經死了。
可若是還有後人在世,那就大不一樣了。
會有人時時刻刻記得,當年是他這個皇帝犯了錯,令忠臣蒙冤,含恨而終,難保不會動搖他的江山社稷。
皇帝一股氣頂了上來,梗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張淑妃心中驚疑不定,隻是一下一下給皇帝順氣。
皇帝道:“是誰?”
盧新風道:“陛下認識的,便是陛下欽點的新科狀元,陳緻,他便是當年司大人的長子,司道玄。
”
皇帝一下子氣暈了過去。
盧新風忙給皇帝掐了人中,皇帝才慢慢蘇醒過來。
“楊蘿何時能抵京?”
盧新風道:“約莫這兩日便到。
”
皇帝擺擺手示意盧新風退開,喘了口氣道:“宣楊斐進宮來見朕吧。
”
盧新風诶了聲,退下去辦。
皇帝也打發了張淑妃走,“你如今有身孕,要好好照管自己和咱們的孩子,不必在這裏伺候了,回宮去吧。
”
張淑妃心裏記挂着司道玄身份暴露的事情,也不敢久留,應了是,急忙退出去了。
張淑妃急忙派人去送信,送信的宮女回來報說司道玄和妹妹去大相國寺為亡靈燒香,不在京裏。
張淑妃再想打發人去送信,宮門卻已經到了下鑰時間了。
此時,月上中天,大相國寺裏萬籁俱寂。
自從玉清觀香火日漸鼎盛後,大相國寺反而不如從前般熱鬧了。
司道玄兄妹二人在大相國寺上了香,準備為亡故的司府衆人做一場法事。
沉冤得雪,隻是司道玄似乎并不開懷。
司道岚猶豫着說道:“哥哥,你來大相國寺做法事,是因為放不下……縣主嗎?”
縣主指代的是誰,兄妹二人都心照不宣。
司道玄否認道:“沒有。
”
頓了頓又問:“為何這麽說?”
司道岚道:“我聽曹哥哥說的,哥哥和縣主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大相國寺。
”
司道玄默然片刻,沒有應答。
司道岚道:“縣主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哥哥,你還沒有放下嗎?”
司道玄似乎怔住了,喃喃道:“你說得對,我與她并非同路之人。
”
司道岚不忍瞧他這副模樣,好幾次張口想把真相告知,又掐着手咽了回去。
司道玄道:“明日……”
話音未落,烏雲遮蔽明月,無數的尖刀從黑暗中湧了出來。
楊蘿無端打了個哆嗦,吩咐魏三拿披風來。
如今是八月中旬,天氣轉涼,楊蘿的身體比她自己更快地察覺到了變化,自發地作出保護。
魏三道:“将軍如今的身子越發不好了,路上就發作了三四次,這可如何是好?”
楊蘿道:“不必理會,老毛病了。
”
魏三道:“将軍還是去尋個大夫瞧瞧,不然等入了京,我和小榮大人說說,用他的拜貼去請太醫。
”
楊蘿拍拍他的腦袋,“小小年紀別想那麽多,我的身體自己不清楚嗎?”
魏三道:“我是覺得将軍似乎不太愛惜自己的身體,上次孤軍沖進北燕的軍陣裏,差點被北燕抓了。
”
楊蘿摸摸鼻子,讪讪道:“我不是回來了嗎?”
魏三道:“是回來了,可是胳膊差點被挑斷了。
”
被魏三這麽一說,楊蘿突然覺得左手的傷口酥酥麻麻的。
“救命啊!救命啊!”
楊蘿驀地起身,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夜色中,披着鬥篷的少女拼命往前跑,身後蒙面黑衣人騎着大馬向她逼近。
楊蘿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拉到滿弓,瞄準了馬上的黑衣人。
駿馬奔馳之下,咻地一聲,利箭飛馳刺破空氣,直直紮破了黑衣人的心髒。
黑衣人摔下馬,在地上翻滾兩圈就咽了氣。
楊蘿道:“去看看。
”
楊蘿輕布走過去,碰了碰鬥篷少女的肩膀。
鬥篷少女吓了一跳,驀地轉身,兜帽一翻,露出和司道玄相似的臉。
楊蘿驚訝道:“陳寧?”
司道岚的眼淚登時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了,“……姐姐。
”
楊蘿道:“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司道岚臉色蒼白,握住楊蘿的手,慌亂道:“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們,去救救我哥哥吧!”
楊蘿心頭一跳,握住司道岚的手不自覺地縮緊,“司道玄怎麽了?”
司道岚道:“有一夥黑衣刺客闖進來大相國寺,哥哥保護我逃出來,但是他自己還在裏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