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士元和孝直……居然背地裡私下決斷、做出這等樣事!這不是要陷孤于不義麼!”
幾分鐘後,劉備看完龐統和諸葛亮送來的密信,也是忍不住拍案而起。
這倒不是劉備矯情,而是事情确實來得突然。
劉備下意識裡的本能反應,對此就有些排斥。
他這麼多年來講究團結弟兄、守信仗義,已經形成思維慣性了。
人是不可能長期做違背自己是非觀的事情的,那樣會導緻心理失調,這是後世衆所周知的心理學常識。
一個人堅持一個價值觀是非觀久了,他自己肯定也是真心相信的。
就好比哪怕是竊賊或者強盜,他幹本行幹久了,也會心理暗示自己是在行俠仗義、劫富濟貧,這樣良心就好受一點。
沒人能明知自己在做錯事、壞事,還長期堅持幹的。
所以,諸葛瑾對于主公的反應,自然不會覺得意外。
他知道,不管後續怎麼勸,首先一上來,你就得先讓劉備把這口氣發洩出來。
該罵的都罵過了,該恨其不争的也都恨過了,心情平複之後,才好繼續勸說。
倒是劉備,見諸葛瑾沉默不語,隻是靜靜聽他發洩、順着他的話說,他也漸漸冷靜下來,最後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
“子瑜這是在等孤發洩夠了,再行勸說?行了,不用等了,有什麼就說吧。
孤還能坐視慕名來投之人受害不成?”
劉備也一樣太了解諸葛瑾了,從諸葛瑾的沉默中,就能讀出他的打算。
諸葛瑾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先公事公辦地說:“我也隻是剛看了這些書信,便立刻送來主公這裡。
不如且召信使進來,把所知的細節都攤開了說清楚,再行讨論。
”
諸葛瑾這幾句話,看似簡簡單單,其實也暗藏了不少考量。
其實他完全可以收到信之後,就先細細問一番鄧芝,多了解一些細節,然後再向劉備彙報。
但他甯可把這一切都攤開在劉備面前完成,這樣既給了劉備更多的時間冷靜平複情緒,又能給小吏鄧芝一個露臉的機會,還可以顯得一切确實事出突然,他也是被下面的人推着的,希望劉備因此而潛移默化考慮更多下情。
那些窩在蜀中的能人異士,想要建功立業不容易的,都沒什麼機會。
劉備并沒有深想那麼多,但體察下情,本就是他願意做的,他從小也算底層上來的,見識過民間疾苦,于是很快召來了鄧芝。
一見到鄧芝,劉備對此人的外貌倒也沒多深刻的印象,不過稍微聊了幾句後,就發現此人還有點幹練,說事情很有條理。
劉備先問了鄧芝送信的始末、諸葛亮等人有沒有什麼口頭的交代,鄧芝自然也如實相告。
當劉備得知諸葛亮說過“此事我與士元已經商議過,雖然一開始并非我本意,但為了不傷蜀中上進之士對主公的傾慕之心,事已至此,我也贊同”。
劉備的态度,便進一步松動了。
畢竟諸葛亮都希望他事急從權了。
問完諸葛亮的口信,劉備覺得此人對答如流,便又多問了一些蜀中搞代役錢變法的現狀細節,想聽聽鄧芝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鄧芝連忙抖擻精神,把他的實際見聞提煉了一下,揀要緊的說了,最後還大緻說了一些自己對所觀察到細節的分析。
劉備聽後,不由頻頻點頭,覺得這麼一介小吏,居然有點能耐,至少思路還挺清晰,說話也有條理,他就轉向諸葛瑾:“此人現居何職?”
諸葛瑾:“原本在江夏郡守府做事,大約有三年。
去年我機緣巧合,發現他還算幹練,就調到身邊當個曹屬。
如今自然是司徒府的曹屬。
”
劉備點點頭:“是個人才,既然剛當曹屬才一兩年,而且今年才調到司徒府,那就再磨磨。
不過,此番若是立功,将來收川順利,就當個曹掾吧。
”
鄧芝連忙遜謝,也終于意識到,今天是司徒給他找露臉的機會呢,不由對諸葛瑾愈發忠心感恩。
劉備并沒有多想,揮揮手示意鄧芝退下,這才關起門來跟諸葛瑾私聊。
如今諸葛亮龐統都在益州,魯肅也回了徐州。
劉備身邊夠分量的,也就隻能跟諸葛瑾一人聊了,其餘徐庶等人,還不能上升到參加這種“戰與不戰”的議題。
他們倆的意見隻要統一了,事情就絕對定了。
“事已至此,要是孝直真慫恿得劉季玉挑釁我軍、至少是借機脅迫我軍降低錢糧上供價碼,那這一戰,怕是也非打不可了。
不然,豈不是孤陷孝直、子喬于死地?縱然稍稍有損大義之名,孤也不能為了自己的美名,導緻來投之人被出賣。
”
劉備斟酌半晌後,長歎一聲,主動打破了沉默,也對諸葛瑾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劉備這人,美名是要的,大義名分也是要的。
但是在他心裡,不能出賣兄弟,不能出賣朋友,那絕對是比名聲更高級别的追求。
就說曆史上,關羽死了之後,曹操也死了。
其實當時如果趁着曹操剛死、曹丕剛篡,利用北方依然心向漢室之人的惶惶之心,趕緊擴大戰果,也是有機會的。
哪怕不走荊州了,就走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