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這天,夏侯淵一整天都把精力投注在加強營地防禦、查漏補缺上面。
包括賈诩在内,曹軍沒有人花心思提防劉備軍渡過嘉陵江北上——倒不是曹軍不專業,這麼明顯的戰機都看不到、不想半渡而擊。
而是他們知道,敵人太狡詐了。
劉備那邊有諸葛亮、龐統,怎麼可能給曹軍抓到半渡而擊的機會?怎麼會犯低級錯誤?
按賈诩的推演,甘甯就算要幫着張飛渡江,至少也會繞出很遠很遠,然後安然渡過,曹軍追到那兒的時候,估計劉備軍立足已穩,就别再白送人頭了。
“諸葛一生唯謹慎”,雖然諸葛亮才二十六歲,但這個印象,已經深深植入了他敵人的内心。
誰讓這一世的諸葛亮出道早,二十六歲已經有九年工作經驗了。
結果,就在包括賈诩在内的曹營諸将燈下黑的情況下,初三下午未時末刻,曹軍大營内的夏侯淵和賈诩,忽然就接到了屬下斥候哨探的回報。
“報!西漢水上遊三十裡處,甘甯的巡江船隊突然靠岸,放下了數千敵軍。
我軍逼近哨探,被敵軍強弩射回,但探得登陸敵軍主将正是張飛!”
夏侯淵聽說這個消息,立刻霍然而起,下意識向一旁的賈诩看去。
賈诩也是目露驚訝之色:“張飛居然敢離我們那麼近、親自擔任登陸先鋒?劉備求戰之心竟如此迫切?他這是想故意勾引我們半渡而擊、轉守為攻吧?”
夏侯淵指節緊握,基于猛将的本能直覺,他當然想立刻派出騎兵,猛攻張飛,把張飛趕下嘉陵江。
但是過去這幾個月、一再中計被敵軍牽制消耗的經驗,讓他不得不強行冷靜,思考這背後的陰謀。
最終,還是“張飛”這張牌,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夏侯淵怒捶了一拳桌案,決心道:“劉備此人素來好兄弟義氣,他不會拿張飛冒險的。
張飛敢上岸,那一路就肯定是登陸主力!
說不定他們就是利用了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讓我們不敢動手,他們好安安穩穩上岸、士氣高漲發動總攻!隻要殺了張飛,就算這一路不是主攻,我也不虧!”
夏侯淵想的是,哪怕手上這五六萬大軍被打得大敗、損失慘重。
隻要同時能殲敵一部,對劉備軍也形成重大消耗,并且把張飛殺了,那麼自己就不虧。
張飛一條命,值得這個價。
隻要張飛死了,劉備絕對會方寸大亂,甚至會影響到劉備的戰略決策,導緻其後續整個計劃走樣。
夏侯淵的這個判斷,倒也不能算錯,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了解劉備了——曆史上,關羽被殺後,劉備做出的就不是最理性冷靜的決策,而是有感情用事的。
劉備重義氣,這個弱點連他的敵人都衆所周知。
……
夏侯淵下了決心,當然立刻就分撥軍中騎兵部隊,由張繡帶領,直奔張飛渡河的戰場。
至于步兵部隊,應該是趕不上了,就隻準備了一部分作為預備隊接應。
三十裡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步兵要是跑得太急,趕到戰場時體力都能消耗過半,還能剩多少戰鬥力?
隻有騎兵,才可以确保抵達戰場時狀态依然保持得不錯。
張繡帶着數千精騎,一路疾行,不過半個多時辰就趕到了戰場。
他倒也沒魯莽,兩軍相隔最後三四裡地時,張繡就放慢馬速,讓将士們略作狀态調整。
一邊也趁機迫近觀察敵情,然後他很快就注意到,張飛居然貼着嘉陵江北岸,擺了個半圓形的卻月陣,還有車杖輔助,這是典型的步兵抗騎背水結陣戰術。
曆史上,類似的戰術出名,要等到東晉劉裕破北魏騎兵。
但這一世,關羽等其他将領之前已經小範圍用過了,諸葛兄弟對這一戰術的效果也有過論述,所以不算太新鮮的玩意。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張飛上岸的人數并不多。
作為步兵,其總兵力還比張繡的騎兵少,這都是分批渡河帶來的劣勢,沒法避免。
張繡眼看着拖越久張飛就有可能上岸更多人,哪裡還肯再等?直接火急火燎殺了上去。
兩軍很快戰作一團,張繡此刻統領的騎兵,有他原本帶出來的西涼鐵騎,也有夏侯淵臨時撥給他的曹軍嫡系騎兵,裝備水平都已經是曹軍中非常好的了,着甲率也不錯。
日常厮殺中,如果被普通弓箭攢射,這些曹軍精騎是很難被殺傷的,最多就是戰馬被射傷導緻墜馬摔傷。
但張飛一方的阻擊火力,還是很快讓張繡耳目一新。
張飛部居然是有備而來,幾乎沒有裝備弓箭,車杖上的士卒統統都用踏張弩,貫穿力驚人。
張繡的騎兵一靠近,就有如同飛蝗般的鋼質錐頭箭矢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