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片釣魚城的弱點位置,夏侯淵當然不會放松監視,這三個月的圍城期内,他每天都堅持派出斥候巡邏,觀察情況。
此時此刻,聽說斥候帶回來重要消息,夏侯淵當然是立刻親自接見。
“可是打探到了什麼重要軍情、魏延有什麼異動?”
一見到那個斥候軍官,夏侯淵就頗顯熱切地問。
那斥候軍官以軍中禮節拜見,沉聲說道:“回禀将軍,今日我軍哨探之時,竟看到魏延派兵在對岸崖底沙洲上堆積木料、修建棧橋,似是要營造一座碼頭!”
夏侯淵聞言,頓時就“噌”地站起身來,隻覺微有一陣血壓升高。
而一旁一同聽取彙報的賈诩反應更快,幾乎是應聲駁斥:
“魏延居然能在那兒造碼頭?這怎麼可能?他哪來那麼多木料在那塊爛地上營建碼頭?而且西漢水在這一段寬度不過百丈,他修建的過程中,不怕被強弩壓制麼?就算營建了,他要從這座碼頭獲取物資,又如何裝卸運上崖頂?”
這些問題,斥候怎麼回答得出來?隻能是一問三不知,讓夏侯淵和賈诩到時候自己去看。
反正按斥候所說,這事兒也是這兩天才暴露行迹的,此前應該做得非常隐秘,或是确實剛剛才開始着手。
夏侯淵聞言,已是百爪撓心。
可惜當天天色已晚,他親自策馬帶着一隊騎兵渡到北岸、抵達現場觀察時,天色已經黑了,隔着江什麼也看不清。
他隻能當晚在墊江縣城内住了,第二天一早視野好了再去觀望。
而對面的魏延軍經過一夜的搶修,等夏侯淵再次去隔江偵查時,魏延的碼頭也愈發初具規模了。
夏侯淵和賈诩仔細觀察了一番,頓時表情凝重。
夏侯淵分明看到,對面的懸崖石壁上,居然被隐約開鑿出了一條上崖的石階。
目前還沒徹底修好,但至少已經能爬上七八丈高的崖壁了。
具體寬度有多少,隔着江也看不分明,但那些明顯較窄的位置,以及轉角險要處,隐約還能看到修了木質護欄。
很明顯,将來等崖底的碼頭造好後,船隻卸下來的貨物,就能直接沿着石階,讓士兵們用扁擔挑着一擔擔運上崖頂了,雖然累了點,但作為軍糧補給通道絕對是夠用的。
這些階梯肯定不是幾天之内修出來的,而是正月底乃至整個二月份,魏延讓人慢慢施工所得。
同時,此前魏延肯定是在修階梯的位置,以草木掩飾,讓隔江觀察的敵軍看不清楚情況。
到了最近幾天,才突然撤去僞裝,擺明了是故意給夏侯淵看清楚,好打擊夏侯淵的心态。
換言之,等這些設施施工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夏侯淵想圍城斷糧是絕不可能了。
“文和!你當初怎麼就沒料到,魏延能在絕壁上修路下崖、還在這種地方營建碼頭!我們能反制麼?還不趁他們在崖底立足未穩、趕緊派兵渡江過去破壞!”夏侯淵一時氣急,逮着賈诩就問。
賈诩卻知道這事情沒那麼簡單,連忙為自己開脫:“此事頗為蹊跷,故而難以預料……将軍請看,那魏延的棧橋,如今還是修在平地上的,甚至都沒有延伸到江水中!所以施工才如此之快,也難以被我們破壞——但這碼頭修了有何用?”
賈诩根據自己的觀察,指出了幾個關鍵疑點,才讓夏侯淵稍稍冷靜下來,慢慢多想一想。
确實,魏延能在幾天之内,突然鬧出那麼大動靜,結合其施工力量,明顯是不合理的。
正常人修棧橋,肯定得延伸到江水裡,比如要确保修到泊位深度接近一丈的位置,至少也要六七尺,這樣大船靠過來才好卸貨,否則船就擱淺了。
而隻要你往深水區施工,水下不易受力,不易開挖打樁,施工速度就會變得很慢,不像在平地上搭木架子這麼快。
更兼曹軍雖然沒有水軍之利,但火船還是很容易搞的,對于正在施工中的水中目标,直接開一條火船撞過去燒了,那簡直輕輕松松。
就算有甘甯來保護也不好使,甘甯再強總不能确保在火船相撞前把對方擊沉吧?他隻能讓自己的船躲開,卻保護不了固定靶的碼頭設施。
而且,隻要魏延往深水區修碼頭,這一段的江面并不是很寬。
這個位置上,涪江還沒跟嘉陵江、渠江彙合呢,所以水面最寬的時候也就百餘丈。
南岸一半是沙洲泥灘,再往江裡延伸十幾丈修棧橋,那麼棧橋肯定能被北岸的曹軍弓弩手射程覆蓋到。
賈诩就是因為知道這幾點,所以此前才預判釣魚城這地方,沒法在曹軍眼皮子底下另修碼頭獲得補給。
就算魏延想修,夏侯淵也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去破壞。
但是現在,這一切就是眼睜睜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