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清爽鮮酸為主。
連酒水都換了難得的西域葡萄酒,取其清爽,也不知道是袁家珍藏了多少年的存貨了。
自從漢末涼州大亂,董卓等崛起,西域的葡萄酒就再難流入中原。
所以哪怕天下達官顯貴都知道葡萄酒是炎炎夏日最珍貴的飲品,喝了不易煩躁,但也沒幾個人弄得到。
袁譚至今還能拿出陳釀的葡萄酒待客,這說明至少是十五年前袁家就存下的。
因為葡萄酒的酒精度數不高,不像白酒那樣能幾十年都不變味,諸葛瑾喝到口中時,已經能感受到微微的酸味,但品質還是沒問題的。
諸葛瑾不由想起,葡萄酒微酸就該冰鎮,就随口問道:“此酒陳年已久,既是暑日飲用,府上可有冰塊鎮酒?”
袁譚原本頗為今日的待客之道自得,覺得自己都拿出連劉叔都喝不起的西域葡萄酒了,沒想到諸葛瑾居然還是個行家,夏天還要喝冰鎮果酒。
他連忙讓府上侍女去深埋地下的冰窖裡挖了些冬天存下的碎冰,擺在一個盆子裡,再把酒壺浸在其中。
一會兒之後,再拿出來喝時,果然覺得酸味不明顯了,而且愈發清冽爽口。
袁譚不由奇道:“賢弟原先在何處喝過這種西域的葡萄美酒?竟連這種妙法都知道。
”
諸葛瑾淡然一笑:“那倒是沒有,不過發酸之物,冰鎮更為爽口,不易沖鼻,這也是自然之理吧。
”
袁譚歎了口氣:“諸葛家人果然無所不知,連從沒喝過的東西,都知道怎樣才好喝。
不怕賢弟笑話,愚兄此番其實頗存了幾分拿這葡萄美酒,在賢弟面前炫耀之意。
畢竟此酒自桓靈以來,頗受達官顯貴追捧。
當年孟佗以一斛蒲桃美酒賄十常侍之首張讓,竟擠掉了有平涼軍功的張奂,得除涼州刺史。
如今看來,愚兄故作姿态,卻是讓賢弟見笑了。
”
諸葛瑾:“張奂百戰竟不侯,孟佗一斛得涼州,親佞遠賢、此漢室所以傾頹也。
我與主公每論及此,莫不歎息痛恨于桓靈也。
不過葡萄美酒本身無罪,有錯的都是那些耿耿于豪奢居奇、唯恐不能彰顯富貴之人。
如我等飲此酒隻為取其清冽爽口,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諸葛瑾随口幾句話,就把自己和袁譚擺在了“為了使用價值而買單”的淳樸位置上,跟那些“炫耀型暴發戶”劃清了界限。
袁譚稍稍有些慚愧,一時不知怎麼接話,畢竟他自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炫耀的。
好在諸葛瑾下一句話就給他找了台階,非常自然而然:“顯思兄自然也是圖蒲桃美酒之清冽爽口,其實如今西域之道雖絕,但要在中原釀造蒲桃美酒,也不是不可以。
我看這青州之地,東萊郡就很适合種蒲桃嘛,将來東萊糧賦能自給自足了,多出坡地種些葡萄,咱漢人自釀美酒,也不必專程靡費,去西域遠購了。
将來傳之後世,青州百姓也會感念顯思兄的。
”
諸葛瑾這話也不是亂說,後世山東本來就可以種葡萄釀葡萄酒。
煙台的張裕葡萄酒,所用的葡萄就是煙台、蓬萊這些本地産的。
如今漢朝能弄來西域的葡萄種子,在山東半島慢慢繁殖推廣,幾年就可成型。
隻不過戰亂之年,這些東西也不能多種,還是要以糧食為主。
袁譚聽了,也是頗為欣喜,他對于諸葛家人說的話,素來是深信不疑的。
雖然他印象裡葡萄應該是驕陽似火炎熱幹旱的西域才能種的。
但子瑜賢弟發話了,說東萊能種那就肯定能種。
他現在閑着也是閑着,就剩下點吃喝玩樂的愛好了,先父袁紹留下的蒲桃美酒庫存很快就要喝光,那還不趕緊求種子在東萊自己種。
糜竺的海商生意做得那麼大,将來天下重新太平,他青州能出産葡萄酒的話,正好把如今還非常昂貴的葡萄酒低價行銷沿海各州郡。
子孫後代哪怕“十世三公”過了,也還能靠莊園當個巨富世家。
不管有沒有實權,至少錢是永遠不會缺了。
他自然而然就問起不少種葡萄釀葡萄的細節,諸葛瑾也樂得免費為他解答,不跟他計較得失。
袁譚這樣的身份,肯專注于“求田問舍”的事情,劉備是求之不得的。
這說明袁譚已經徹底沒有野心了。
他想搞錢,想窮奢極欲享受更好的生活質量,想見識盡天下奢靡享樂之物,劉備絕對會完全滿足他。
……
袁譚就這樣和諸葛瑾聊了不少奢靡享樂之物的相關“奇技淫巧”,自覺頗有收獲。
他盛情邀請諸葛瑾務必在臨淄多住數日,最後還是諸葛瑾以軍政正事繁忙為由,僅僅住了一天。
對此,袁譚也難免有些不甘:“既是幽州那邊,事務如此倉促,為何不早幾日啟程北上,也好提前到幽州避暑,愚兄也好多款待賢弟幾日。
”
諸葛瑾順勢解釋:“我素知幽州五月比六月還熱,此時北上避暑剛好。
何況此前我還得操心虛實之策,穩住曹賊,若是太早北上,難免被曹賊警惕,以為我軍要在幽州有大舉動呢。
”
袁譚并不知道諸葛瑾對曹操的戰略欺騙,聽他主動提起,這才知道諸葛瑾做了很多,才把曹操穩住,内心不由愈發服帖。
當然,諸葛瑾也很知道分寸,有些話說了,能讓袁譚感受到他被劉備信任,那就說。
有些話沒必要說,不說袁譚也不知道他有所隐瞞,那就不說。
就算是說了的部分,諸葛瑾也會恰到好處提醒一句“此乃軍機要事,兄聽過就算了,不可外洩,以免曹軍反應過來,将來趁虛對幽州動手”。
袁譚當然不會沒事兒嚼舌頭,他現在都不管軍務了,犯不着去跟手下的文官掰扯這些事兒。
而諸葛瑾對他的推心置腹,還讓他感受到劉叔并沒有徹底架空他、讓他耳目閉塞的企圖。
他當即表示自己知道輕重,口風很緊。
有些事情聽過就忘便是,記都懶得記。
而諸葛瑾也最後暗示了一下,讓袁譚多備些軍糧,以備後續海路行動的不時之需,反正劉備不會虧待他的,問他要的東西,肯定會有其他錢财禮物補償。
袁譚滿口答應,表示一切舉動盡量配合。
次日傍晚,日薄西山時分,白天睡夠了覺的諸葛瑾一行,才施施然用過晚膳,然後被袁譚親自禮送出城。
走夜路避開了白天的暑熱,諸葛瑾就一口氣趕了一百裡路,半夜時分渡過了濟水,次日天亮已經到了黃河河口附近。
上午辰時末刻,日頭漸漸熾烈,周瑜的海船已經恭候多時,立刻恭恭敬敬接了諸葛瑾上船,躲進船艙避免被烈日曬了。
諸葛瑾此番北上,統籌對付公孫度,陸路要靠趙雲,海路要靠周瑜,這一陸一海兩路部隊的主将,都是他妹夫。
能夠被諸葛家人這樣重視,重點關照,公孫度也該感覺到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