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亂、狼狽東歸那兩年,為了争取更多方伯承認朝廷、天子才不得不拿出越來越多的州牧之位,給外姓之人。
而如今天下諸侯,皆已中分,非擁曹則擁劉,再無中間搖擺之人的容身之地。
既然如此,主公可大大方方上書陛下,言明濫開州牧這個口子的害處。
請陛下到此為止,将來不再授予外姓之人州牧之位。
此前已經為州牧的,也算是曆史遺留問題,可以承認。
同時,恢複刺史的權力、回到桓靈之前的監察狀态。
而對于軍、政之權,可于州一級另設其他二使。
或名為防禦使,或名為布政使,與刺史并列。
如此郡縣兩級,依然可以一人獨掌全權,州一級,卻有三人制衡,可免諸侯割據之禍将來重現。
”
關于州一級分權、以逐步解決割據問題,諸葛瑾内心顯然是早就想了很多了。
作為穿越者,他有太多的答案可以抄。
漢朝的州牧制度,肯定是不長久的,本就是大亂之世的臨時産物、不得已措施。
隋唐的節度使制度,基本上也沒好到哪裡去,必須再往下挖,才能勉強找出防止州級權力過于壟斷的問題。
宋和明各有利弊,倒是沒必要強行分出高下。
諸葛瑾也不想一下子步子邁太大,就勸劉備改制先從軍事和内政的分離開始。
而且眼下天下諸侯差不多都站了隊了,這種改制還披上了“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的外衣,暫時盡量不去觸及既得利益。
應該說是相對阻力最小的了,也不至于把某些搖擺者逼到敵對面去。
劉備聽完,果然覺得耳目一新:“此法倒是有點意思……若真能解決地方尾大不掉之患,那先生就是大漢的恩人。
不過,此法從此時此刻開始,從幽州開始,果真穩妥麼?
孤以為,事情還該因地制宜、因時制宜,選一個好的開始契機,這方面也不可不慎呐。
”
一旁的諸葛亮、龐統也不由開始頭腦風暴,順着諸葛瑾的思路往下推演、代入目前的環境。
不一會兒,諸葛亮率先想明白其中妙處,喜不自勝地為大哥分析背書起來:
“主公!按照大哥所言,此法在這個時機開始推廣、而且從幽州開始、從子龍開始,還真是非常适合!
主公請想:首次被分權為防禦使、布政使的官員,應該是謹慎謙退之人。
若是一上來就遇到心高氣傲之人,覺得在他之前、一州方伯都是州牧,從他開始卻成了防禦使,難免生出芥蒂。
而子龍素來淡泊名利,不争榮辱,由他來扮演這第一個對新法服軟之人,非常合适,而他也确實從一郡太守升為了一州防禦使,事實上是升官的,并沒有虧待他。
加上他是越過了益德得到此位,如此還可以安益德之心。
主公可以暗示:若是讓益德執掌地方,以主公之信賴,必然托付以州牧之權,一如此前對家兄與雲長那般。
就是因為益德在荊南也極為重要,脫身不得,隻能讓子龍去,才略壓半級,為防禦使。
而且如此一來,主公未來也可在荊州另設防禦使,由益德擔任,反正這個官職是新設的,跟劉表不重疊,沒有沖突。
其次,此番從幽州開始,設置布政使,也有其必要之處。
往年内地各州,都以州牧執掌軍政大權,軍隊所需錢糧,也都靠州牧征稅、本地百姓繳納而來,以此養兵。
但幽、并、涼三州,自桓靈以來,就無法做到駐軍開支自給自足。
這些邊州需要朝廷輸血,轉運大筆錢糧,才能維持軍隊扛住烏桓、鮮卑、匈奴之禍。
僅中平年間,幽州每年需要友鄰各州轉運兩萬七千萬錢軍費,才能維持軍隊。
其中冀州承擔兩萬萬錢,青州承擔七千萬錢,所以幽州人養兵的錢,不是出自本州稅賦。
如此,隻靠州牧之職權,又如何能養得起部隊?在大漢已經四分五裂大亂的情況下,幽州沒了南邊的州輸血,其軍必然糧盡瓦解。
此時主公設置布政使,完全可以找一個由頭:那就是布政使不僅僅要管原本州牧那部分民政事務,還要負責溝通朝廷中樞、協調友鄰各州轉運錢糧以養兵,解決過去十五年來,幽州沒有穩定的外部錢糧養兵的弊病。
而既然這個布政使的初設,是為了給幽州人送錢而非要錢,幽州人又豈會反對?我們從一個要錢的州開始試點,阻力最小,把這個方式磨合熟練了,将來再徐徐平移到其他不用向外要錢的州,已經是最穩妥的做法了。
”
“好算計!這麼一說,從幽州開始,從子龍開始,從此時開始,這分設布政使、防禦使的變法,倒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占了。
”劉備恍然大悟,看向諸葛亮的眼神也再次變化,然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諸葛瑾,笑罵道,
“你們兄弟這是早就串通好了說辭吧?”
諸葛瑾略微有些懵逼,隻能苦笑着說:“天地良心,真沒有串通,剛才那番設想,都是我臨時起意。
舍弟也隻是受我之言啟發,一時舉一反三……若是要串通,豈會如此生硬?”
劉備一想也是,大笑道:“這倒也說得通,以孔明之智,一點就透本就不奇怪。
而且以你們兄弟之智,要串通豈會這麼明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