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居巢城東魯家莊。
三百多個奴仆部曲、百餘名族人家眷,被魯肅整頓列陣,随後登上周瑜借給他的二十條走舸,載上細軟家财,準備啟航。
“唉,魯氏世衰,乃生此狂兒!”人群中,魯肅的一名族叔祖,也算是族中輩分最高之人,眼見被迫離開世代居住的淮南,不由落淚歎息咒罵。
“是啊,要不是老夫人當年溺愛無度,任由他胡為,咱家何至于淪落至此!”其他幾個旁支叔、兄聞言,也都紛紛附和。
魯肅至今為止的仗義疏财行為,為他赢得了很多外面的名聲和人脈,但本族旁支親戚都是很反感的,畢竟是實打實把家族的錢糧拿出去給外人。
隻不過這些人都不是大宗,而魯肅前些年一直靠着其祖母撐腰,才能随意處置族産。
四年前祖母過世時,魯肅已經及冠,旁人也沒法指手畫腳,隻能繼續暗暗罵他“崽賣爺田不心疼”。
直至今日,魯家的田終于被這敗家子徹底敗光了!一頃都沒剩下!
魯肅也知道這些人有怨言,雖然他不在乎,但啟航之前,他還是決定進行一番動員講話:
“諸位伯叔兄弟!我知道你們不服我,但漢統失綱,賊寇橫暴,袁術殘虐害民,搜刮無度,兩淮非遺種之地!我們如今雖散盡田地,但得以結交豪傑,隻要到了江東,自能得人庇護以避禍!
為首的船上挂了一面大旗,字号是“太史”。
對面的太史慈并不認識他們,這段時間,他得了諸葛府君的吩咐,巡江截殺袁軍巡邏隊,但不得滋擾渡江逃難的百姓。
隻求走之前,把蕪湖和祖郎六縣的人口戶籍交接梳理清楚,隐戶、新來移民這些也都徹查一遍,好讓大哥輕松接手。
不過,既然隻是代表周瑜去送信,他一個人去就行了,把家眷都留在蕪湖。
來人,讓戶曹選一塊平整的抛荒田地,分給魯氏族人。
最好在城南泾水支流處選,還可以額外給一些山坡地種茶樹、竹蔗。
所以聽了魯肅之言,他倒也不想壞了諸葛瑾名聲。
太史慈卻不肯收錢放人,此時兩支船隊相距已近,太史慈直接呵斥:
諸葛亮聞言,很是掃興。
但他又沒聽說過魯肅的名聲,畢竟魯肅如今在廬江的名頭,都是靠撒錢撒出來的,尚未建立功勳,諸葛亮也就不太願意為他壞了規矩。
二十條走舸裝載停當,當日便順流而下,日行七八十裡,第二天一早便到了濡須口。
諸葛亮:“魯肅魯子敬。
”
根據他所知的情報,春谷縣應該已經被諸葛瑾奪取了,因為前些日子劉勳橋蕤慘敗的那場大決戰,袁軍就是試圖進攻春谷。
魯肅唯恐出事,連忙出面高聲對答:“将軍明鑒!我等并非袁賊、而是淮南百姓,不堪袁術欺壓,這才往江東避戰!我們是要去蕪湖……也可去春谷,隻求一容身之處。
”
魯肅心中一緊,見對方水陸配套,還有艨艟,他也不想撕破臉。
隻是拿出符傳,對着巡邏隊高聲呐喊:
諸葛瑾自然比諸葛亮警覺得多:“阿亮,你說那淮南流民頭目叫什麼名字?”
魯肅聞此言,終于大驚:“伱便是最近名動豫章的諸葛亮?令兄便是被天子親口褒獎的諸葛瑾……子瑜先生?真是……失敬。
”
對方大聲喝令魯肅靠岸接受檢查:“爾等是何處逃民!竟敢出江!不知道豫章賊正在巡江麼!還不速速回返!”
但又恐孫将軍尚未做好準備、倉促不能與袁術決裂,故而求我幫他打探,并帶去書信,勸孫将軍早日決斷,同扶漢室,共做忠臣。
“快劃!别跟他們糾纏!”魯肅見沒有吓退對方,也是有些意外,隻好讓弓弩手戒備,但不許搶先射擊,
少年傲然一笑:“琅琊諸葛亮,忝為本郡郡丞,魯兄此言,大謬不然!首先,你說讨伐稱帝反賊者為義,亮與家兄,正好在讨伐袁術,還略有微功,難道還當不起這個義字?
魯肅開口前也考慮過說謊,但最終還是決定不要那麼幹——他自己可以随機應變,可族人呢?
當下便讓士卒一起吆喝:“既要去蕪湖,倒是順路,跟我們一起航行便是,不得擅離!”
魯肅坦然跟到蕪湖城主街上的一座府衙,見匾額顯示丹陽太守府,頓時大吃一驚。
其次,諸侯自相攻伐,雖然無義可言,但我并非自相攻伐。
我這丹陽郡丞,與家兄的丹陽太守,皆數月之前,天子明诏冊封,家兄之才、功,更是得天子當面親口褒獎,當受此賞——難道,魯兄還想看一下诏書不成?”
為的就是營造一個鼓勵移居的環境,好讓豫章和丹陽南部七縣多吸納一些廬江逃民。
隻因橋蕤的直屬部隊損失太慘,如今隻能死守濡須口水寨的關卡,往來巡防的任務都被劉勳的人接手了。
橋蕤的符傳也隻能幫他通關,但管不了巡邏隊。
兄弟倆吃喝之間,諸葛亮随口提起了今日收容安置流民的工作,就提起了這事兒。
所以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有可能要去蕪湖,但也不強求。
春谷比蕪湖窮些,如果去不了蕪湖去春谷也是可以的。
船隊沿着長江順流而下航行,速度倒是很快,且可晝夜行船,一日一夜後,便抵達了蕪湖。
魯家上下一時驚恐,以為又遇到了想要勒索的武将。
魯肅也不想多事,連忙表示:“方才多謝将軍救援之恩,在下願拿出二十金勞軍,還請将軍行個方便……”
聽了魯肅的恭維,他微笑道:“魯兄此番,可是慕名來投家兄的?”
原來,諸葛亮跟兄長二人,最近都在蕪湖。
說罷,魯肅讓部下百名弓弩家丁上弦瞄準,然後讓其中一個強弩家丁對着岸邊棧橋放了一箭,弩箭直接貫穿了一塊上下船用的木闆,那巡邏軍官吓了一跳,終于收斂,不敢再追。
魯肅一愣,先自我介紹:“在下淮南魯肅,家中原為合肥豪族,身處亂世,袁賊橫征暴斂無度,我輩豈可不治兵甲以自保?
饒是魯肅非常謹慎,順利驗過橋蕤給的符傳,卻還是在駛過水寨關卡後,于河口碼頭遇到了一小隊巡邏騎兵和幾艘巡船。
那少年雲淡風輕地對答道:“秣陵為僭僞所竊據,丹陽太守府暫且偏安于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