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涼了一些。
溫檸幾乎一進來就被門口的一株紅珊瑚晃到了眼睛,她本以為這間庫房裏放的都是姑娘家用的東西,誰知道還有這樣大的擺件。
她一時呆住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
陸景陽問:“茵茵喜歡這個?”
他想了下道:“這珊瑚瑪瑙是東南邊陲的一個小島上的産物,使臣出海時帶回來的,因為太大,所以品相隻一般,茵茵若喜歡這種,應當還有小些的,品相倒是不錯。
”
溫檸覺得自己喜不喜歡是其次,這樣的物件擺出來,都叫人不好意思。
她越往庫房裏走,越是對東宮的財力震撼。
而這不過是冰山一角。
溫檸看到最後,隻覺得眼花缭亂,差點要迷失在這堆珠翠寶石中。
她整個人暈乎乎的,看什麽都覺得蒙着一層光,像是隻掉進米倉的老鼠,快要被噎住了。
陸景陽見她空着手,倒是有幾分意外:“茵茵一樣也沒瞧上?”
溫檸艱難地搖了搖頭,她怕自己把庫房搬空,她每一個都好喜歡,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呢,這可都是萬裏挑一的寶貝呀!
她無比誠實道:“太子哥哥,我拿不動。
”
陸景陽挑眉,英氣的臉上滿是笑意:“茵茵覺得我還會把鑰匙收回來?”
他攤手虛指了下,笑着道:“不過是些頭面首飾,茵茵喜歡什麽想要什麽,隻要過來取便行,沒有人會攔你的。
”
溫檸羞愧地低下了腦袋,是她淺薄了。
她怎麽能質疑太子殿下的財力呢。
在太子殿下眼中,這些都隻是用來哄她開心的東西罷了,不過爾爾。
溫檸在這一刻對陸景陽的喜歡陡然攀升到了頂峰。
她仔細且認真的反思了一番,深覺自己在靈山圍場那一次的試探實在多餘,明明隻要來一趟東宮就能證實了。
最後,溫檸隻拿了一支玉簪,直接插進發髻裏帶出來了。
她往回走的路上問道:“太子哥哥今天不忙嗎?”
陸景陽嗯了聲:“今日無事。
”
溫檸高興起來,聲音像摻了蜜,又軟又甜:“那太子哥哥陪我好不好,我不想回去。
”
她才收了滿屋子的寶貝,當然要哄一哄對方,太子殿下金尊玉貴什麽都不缺,隻是少個聽話又懂事的人逗趣解悶。
溫檸對自己的身份把握地十分精準,并且努力踐行。
她殷勤地像隻小蜜蜂:“太子哥哥,快坐。
”
陸景陽看着鋪好軟墊的太師椅,不由失笑,由她折騰了一會兒,直到見她還準備端茶,才将人叫來坐下。
他道:“茵茵不必做這些,像從前那般就行了。
”
溫檸樂得輕松,高高興興跟着坐了下來:“太子哥哥怎麽對我這麽好啊?”陸景陽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茵茵救過我一次。
”
溫檸不解,歪頭嗯了一聲?
她心裏清楚,是她送去邊關的那件護甲,從那件事後,陸景陽才第一次給她回信。
溫檸本來覺得一件護甲換太子殿下的回信已經很劃算了,沒想到還有後續。
她心道,可惜傷了手臂之後,陸景陽格外慎重,再沒遇上過什麽大事,不然她豈不是可以再換一個東宮庫房。
所幸她這大逆不道的想法太子不知。
陸景陽問:“茵茵夏天生了一場病?”
溫檸點頭,她往回想了想,含含糊糊地道:“夏日雨水多嘛,我隻是不小心淋了些雨,哪裏知道就着涼了。
”
她沒提去寶華寺祈福的事,陸景陽也沒有提,隻問她:“嚴重嗎?”
溫檸搖頭:“不嚴重。
”
然後就皺起了眉,一邊撒嬌一邊抱怨:“就是藥好苦,我一連喝了好多日,到最後實在喝不下了,差點兒吐出來,現在想起來還難受呢。
”
陸景陽聞言,笑着喚人給她上了一碗甜湯。
等她用的差不多,撥動湯匙的動作慢下來後,才說起今日的事:“茵茵喜歡那間庫房嗎?”
溫檸喜歡極了,她翹着唇角點頭:“太子哥哥真的要送給我嗎?”
陸景陽道:“補給茵茵的及笄賀禮。
”
溫檸呀了一聲,睜大了眼睛:“我還以為太子哥哥忘了呢。
”
她托着腮,不無遺憾道:“可惜那時候太子哥哥不在京城,不然就能看到我的及笄禮了。
”
說完,眼珠一轉,偏頭對他道:“太子哥哥怎麽不問問我想要什麽?”
陸景陽問了:“哦,那茵茵想要什麽?”
溫檸眼一彎,笑得十分好看:“及笄的時候,我想要太子哥哥給我回信,後來就真的收到了!”
她故意提起回信的事,陸景陽那時候并不是因為及笄才給她回信的,可她不知道呀,她就這麽以為,反正太子殿下又不會挑破她,隻會覺得虧欠。
果然,她聽陸景陽道:“以後茵茵想要什麽都行。
”
溫檸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陸景陽接着道:“無論茵茵要的是錦繡榮華一世無憂,還是炊金馔玉富貴安樂,我都給的起。
”
“隻要茵茵永遠陪着我,待在我身側。
”
陸景陽擡眼,将一句驚濤駭浪的話說得平淡無比:“茵茵以後會是大恒最尊貴的公主。
”
溫檸連呼吸都停住了。
她從來不去奢望以後的事,世事難料,但徐徐圖之,總會做成的。
隻是這一日比她想象中來得要更早,猝不及防便向她敞開了帷幕,那帷幕後堆金積玉,奢靡無比,仿若整個天下的寶物盡在其中。
溫檸一時分不清是自己在做夢,還是果真如此。
她握緊手指,直到掌心傳來一陣刺痛,才知道自己不是在臆想,也沒有聽錯任何一句話。
她知道陸景陽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不是一句太子哥哥的稱謂,也不是兄長這層身份,而是要占據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塊地方。
陸景陽允許她喚楚照衡大哥,不過是覺得她雖然這麽喊了,卻同楚照衡算不上多親近。
就像陸煥,她多有接觸,可論起誰親誰疏,對方遠遠比不上陸景陽。
溫檸突然就明白了,太子殿下想要她把他擺在第一位。
并且永遠擺在第一位。
溫檸做不到,她心裏有比太子殿下更重要的人,要重要上許多,哪怕是讓她一命換一命也可以的那種重要。
但沒關系,她可以裝作她做得到,又不是很難。
她道:“我會永遠陪着太子哥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