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行,幾乎是甄堯的尾巴,形影不離的。
”
“盧寬和石康倒都會些拳腳,但不算精,多是自個兒防身。
您問這個做什麼?”
“亂世險阻,我想着,如果哪天出了冀州,遊曆四方,是不是還得雇幾個侍衛左右?”
“那盧寬他們可就不行了,且不說本領,膽子更是一個比一個小,萬一遇上什麼草寇馬匪的,怕要搶着乞降!”細寶笑說,“至于您要的那些護衛,也不難找。
隻管有糧有錢,随便一個銅闆扔下去,能砸準不少沒門道的高手!”
“武功好還是次要,姿貌好當是第一。
”季蘅這便開始癡想了,挑幾個帥氣如小霸王、錦馬超、趙子龍的保镖,提槍伴自己出遊,多是件人間美事,後世佳話。
“嗯,合該如此。
”
缦雙瞧着這兩人愈發異想天開,不留情面地澆了盆冷水:“莫說離開冀州了,您如今想出邺城都難。
”
季蘅一向達觀,隻道:“不急,我現在好好休養身體,争取活長點,往後總會有機會的。
”
所幸丫鬟們都習慣她的“胡說八道”,從來沒有什麼忌諱。
細寶湊得更近些,撒嬌道:“您無論去哪兒,定要帶上奴婢。
”
“看你表現。
”
缦雙則在一旁嗔笑:“那感情好啊,養生修命。
娘子若真有這個念頭,往後可要早些睡,莫貪涼,也不許再挑食了……”
聞此唠叨,季蘅不由拿書卷蓋住了臉。
她這個人遇事常有拖延,能緩則緩,可要是鐵了心下定了着手,那行動力便如洪河決口,一瀉千裡。
翌日早晨,她一睡起,就帶着丫鬟将近年袁熙送的禮物,悉數整理了出來,全鎖進兩擡箱子裡,并附上名錄冊子,趕在午膳前,利索送到了甄堯的堂屋。
薛婉眯着眼,巴頭探腦地量了幾遍,最後忍不住問丈夫:“你妹子這是要掀天了?”
“難說,”甄堯捶了捶隐隐作痛的額頭,龇牙咧嘴,“整個冀州的野驢圈起來,怕都沒她脾氣犟!”
季蘅是什麼性子?若鐵了心要劃清界限,恐怕比王母那一簪銀漢還決絕。
話雖如此,他也不能真依了妹妹,直接把這燙手山芋般的箱子轉交給袁熙,更擔心對方還沒消氣,怠慢疏遠自己,現下隻好先收進私庫裡。
而袁府這幾日,其實閑得無事,幽州那邊屢傳捷報,隻道公孫瓒像簇搖搖欲墜的殘燭,已是日暮途窮了。
“西郊的租子,還勞你吩咐下去多費心。
”晚輩幾個,照例給劉氏請過安,走出回廊時,文悫君乘隙給兩位小叔子交代了些雜務。
袁熙卻隻神思恍惚地點了點頭,不像真聽進耳朵裡了。
見他擺出副怅然自失的模樣,文悫君不由多嘴關照:“二弟近來可是遭遇了什麼煩心事?”
“啊,無事,無妨。
”袁熙敷衍笑道,“長嫂方才吩咐的,愚弟照辦就是。
”
跟在身後的袁尚欲言又止,俟大嫂離開後,他才攏身一湊,近乎讨好:“聽說鴻樓最近上了批涼州來的新酒,特别香醇,兄長若有空,陪我去轉轉?”
“你自己玩吧,我今日沒興緻。
”
“嗐,管甚麼在不在興頭上的,有張嘴和舌就行了!”他卻硬要拉着人走,“便是陪我嘗嘗味也好啊!”
雖不情願,袁熙到底拗不過弟弟,還是被推上了鴻樓。
都說酒後易吐真言,斟了三巡金桂釀,袁尚試探問:“年關在即,那些吃的、穿的、用的、供的……也不知兄長有沒有提早預備?”
袁熙大惑不解,瞧了他一眼,悶悶道:“這種事素來不是有後院那些人措置?”
袁尚歪頭笑了笑,答:“明年兄長也該加冠了,阿母近來就常提及,有意為你說定一門好親事。
往後成了家,合該由兄長與嫂嫂共執掌。
”
現在說這種話,無疑是傷口撒鹽了,袁熙冷哼一聲,心頭更添苦悶,爽性将杯中酒飲盡。
他雙目迷離地從懷裡摸出一隻别緻的紅蜻蜓,死死盯着,借那酒勁,将被季蘅婉拒的事,都痛訴給弟弟聽了。
聽完,袁尚怫然切齒:“要我說,兄長,你就是太給那個甄氏的臉了,才叫她有恃無恐至此!”
“你要為兄如何?能如何?”
“不過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兒,無權無勢,入得咱們袁家人的眼,已是她半生求不來的福分!你呀,直接懇請阿母下聘就是了,何必麻煩多問,那甄家難不成還敢拒了?”
袁熙不由長歎一聲,弟弟說的這些,他未必沒想過,隻是若真将一個人捧到心尖,便再舍不得叫她難過了:“強擰的瓜不甜。
”
“呸,什麼甜的酸的,解渴愛吃就行。
”袁尚啐了一句,受不了對方的爛脾氣,他想了想,忽又有了新主意,說,“兄長何必看輕自己,弟弟還有一句真心話,你且随耳一聽,雖說那甄氏女敢當面拒你,未必就是真的厭惡,或許欲擒故縱,或許釜底抽薪……也未可知啊!”
“什麼?”
他意味深長地笑笑,賣起關子:“兄長若信得過我,便将此事全權交給我辦,若是成了,來日喜宴上,多敬我一杯酒就好。
”
袁尚隻在母親的壽宴上遠遠瞧見過季蘅一回,留下的印象不過是:甄堯之妹,有殊色,為二哥所喜。
而這種喜歡,于他的理解而言,就與喜歡一樣兵器、一隻貓狗、一朵花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