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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覺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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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蘅這幾日沒睡好,不得不承認,她冒生出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投資曹昂。

     簡單來說就是,逮住人,好吃好喝當泥菩薩供着,等尋個合适機會,再将他風風光光送還許都。

     這便算立大功了! 什麼千金爵祿都無關緊要,更不奢望他們曹家人多感恩戴德,隻求一道保命符,待到來日死劫如期而至,彼時有個說話管用的,能将她恕免,成全自由就行。

     可惜理想再美滿,真正令她輾轉反側的卻是僅存的理智: 人穿越後真的能改變既定的曆史嗎?就憑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本質混吃等死的廢物?萬一出現差錯,會不會發生難以承受的後果?…… 苦惱了一段時間後,還是缦雙随口所問,點醒了她:“那邊一直沒動靜,您的信,莫不是沒看懂?又或,他其實并非您心中所想之人?” 是了,先得确定那位孟覺苦的真實身份,而後才有資格糾結。

     于是等到八月十五這天,季蘅得了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去旭莊賞菊。

     既然那人裝傻不肯來,她也豁得下臉,親自拜谒。

     “酒,備好了嗎?” 不過巳時,庭院裡早早擺上秋夕祭月的紅香案和新鮮瓜果。

    一旁的細寶小心點頭:“偷偷的。

    ” 漢代的酒是發酵酒,度數普遍偏低,對季蘅這種常年泡清吧的當代大學生而言,甚至都不配叫酒,充其量隻算飲品,出門時帶些嘗嘗味解渴,還嫌它跌份兒呢。

     這種攜酒出遊的快意行為,于建安年間生活的奴婢看來,其實還算稀松平常——名士風流,任情縱飲,不亦樂乎。

     可養在深閨裡的貴女嗜酒,傳出去總歸有些失格,故而細寶就像幫襯了離經叛道的壞事,既刺激,又十足心虛,所以得偷偷的。

     好在今日阖家上下均很忙碌,沒人會注意廚廪的酒壇裡少了那麼一小拇指蓋的量。

     “行,走吧。

    ” 送她們外出的霍逦不忘多叮囑幾遍:“中秋家宴,你們這些丫頭千萬記得提點五娘子,莫因在外貪玩就誤了時辰。

    ” 季蘅今日特意打扮得很賞心悅目,穿上新制的秋香色襦裙,戴了最喜歡的一支步搖,連眉間的紅痣都特意用金箔綴飾了花钿。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去幽會情郎呢。

    ”細寶給她攏頭的時候,忍不住大膽調侃。

     足可見有多上心。

     人是不折不扣的視覺動物,初印象非常重要,故而與傳說中的“曹昂”初見,絕不能潦草馬虎。

     不僅打扮上要慎重,她還準備了一些适合探望病号的見面禮,什麼靈芝、人參、冬蟲夏草,等等。

     退一萬步講,即便失算,那人不是曹昂,這些幹巴巴的好玩意也可當是續他一命,慈悲積德了。

     再說甄家的旭莊,位于城北遠郊,倚靠着青嶂山,頗具野趣。

     緣分得很,這莊子和地雖不大,但記在季蘅名下,甄母以前提過幾次,說是給女兒準備的嫁妝之一。

     有地産、房契傍身誠然好,可她老人家現在還不知道,小女兒将來所嫁的兩任夫君,一頭虎狼,一條真龍,壓根看不上這些,胃口那都是論郡論州論天下的,更不知是福是禍。

     不過說到底,季蘅這次并非真的要參觀莊子,隻因青嶂山趾的某處溪尾,有椽不起眼的茅草小居,那裡住着她要尋的人。

     籬笆内簇擁着團團秋菊,院裡種了棵桂花樹,樹下還有把竹榻,孟覺苦正躺在那處小憩。

     是因祭月節,佟娘今早破例多送來一壺金玉露,給他嘗個新鮮。

     秋高氣肅,陽光也好,人難得有些精神,他仰頭飲啜了幾口久違的蜜酒,再睜眼,遂映上一片柔和朦胧的樹罅,那淡綠鵝黃繁簇着細花如許,嗅得濃郁馥香,氣味甜煎煎的。

     可這酒越喝,心裡卻越添苦悶,最後不由悲歎: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① 好在這股糟糕的情緒隻延續到亭午時分,随之而來的,是平靜的心緒,以及一位臉生的貴客—— 甄家五娘。

     季蘅命婢仆盡數在外候着,獨身推開半啟的荊扉,走進了這破落院子。

     而所尋之人就恬靜躺在樹下,是位二十歲左右的俊采玉郎,劍眉壓目,鼻梁挺立,可惜面色帶着病态的慘白,近乎無半分血氣。

     剛想主動問候,卻聽見對方先開口了:“相逢即是緣。

    ” 大抵因為體虛,那聲音莫名溫潤,如微風輕輕拂過水面,吹向她的耳畔。

     “茅舍簡陋,甄娘子請便。

    ” 看樣子是個聰明人。

     季蘅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但現下,她實則有些緊張,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似乎不太歡迎自己,于是遲疑了片刻,故作姿态道:“聽聞郎君康複得太慢,我又是個急性子,如今隻能徑自拜訪,完璧歸趙了。

    ” 她擡起春蔥般的素手,輕俏的寬袖不經意垂下,那青色玉玦正纏挂在女子纖細的前臂。

     孟覺苦半躺着,垂眉看去時,帶着一股虛弱的傲慢,良久,他才迂緩道:“鬼門關走過一趟,什麼都是身外之物了。

    我見娘子膚白細膩,襯得那死氣沉沉的玩意竟算得靈秀,若不嫌棄,還望笑納。

    ” 言語上甚至有些放恣輕薄。

     但季蘅的思維畢竟來自現代,這種程度的話還羞煞不到她,男女間相處更是一向随性。

     她隻當贊美,大方道:“我與你初見就受此大禮,實在卻之不恭。

    不知該如何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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