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府。
軒敞的花廳之中,水溶垂眸看向堂下身形魁梧的賈雨村,清俊的面容上挂着笑意,說道:“後續的赈災事宜你做的不錯。
”
原先水溶下江南籌得款項之後,後續的赈災事宜便交由地方官員,這賈雨村在金陵的赈災措施處置得當,給自己增添了一筆政治履曆。
現下已至年底,賈雨村此番進京,便是述職。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無王爺所籌銀兩,下官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束手無策。
”賈雨村見水溶言語誇贊,心頭大定,恭維說道。
水溶不可置否,呷了一口香茗,轉而說道:“賈府尹的任期将至,接下來可有什麼安排?”
賈雨村聞言心下一震,他知道正戲來了,在江南之時,他之所以費心費力,所圖無非就是因為自己任期将至,故而攀附上北靜王府,以求向上攀爬。
畢竟這些年的遭遇讓賈雨村明白,若想在朝廷立足,必須要有靠山,如若不然,仕途難進。
雖心中激蕩,然賈雨村依舊保持從容,道:“下官聽從王爺的差遣。
”
以自己兩榜進士的出身,再加上江南時的表示,有北靜王爺的提拔,不說一步登天,起碼官職也要進一步,邁入廟堂之所。
水溶倒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手指輕敲幾案,久久不言,似是沉思。
瞧着賈雨村淡然自若的,水溶心下暗自點頭,旁的不說,這賈雨村的養氣功夫确實不錯,極為适合官場。
默然幾許,水溶才說道:“兵部右侍郎近有空缺,本王會向陛下舉薦于你,至于能不能成,全看陛下的旨意。
”
兵部與都督府是互相轄制的關系,故而水溶需要在兵部安插人手,于己身而言,無疑是利大于弊。
原着中,賈雨村補授了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這個職位其實就是兵部尚書。
但水溶不可能讓賈雨村如原着一般,若是由賈雨村任職兵部尚書,無疑是表露出水溶的不軌之心,讓永康帝疑心。
或許原着中,元春封妃、王子騰榮升九省都檢點,勢力龐大,永康帝為顧全大局才妥協下來,可也為此埋下禍根。
反觀兵部侍郎,其雖然在兵部權力不小,但頭上有人壓着,掌控不了兵部。
武勳集團在文官層面上安插人手,這是一件正常之事,于永康帝而言,隻要不突破底線,文武相争,反而是永康帝樂意看見的場面。
而這也是水溶之所以安排賈雨村進兵部的主要原因之一。
賈雨村聞言,心下略有些失望,雖說兵部右侍郎是正三品的官職,于他的金陵府尹而言是官升一級,但他攀附上了北靜王府,因不該如此。
而且在六部裡,左右侍郎雖都是正三品的同等官職,然大乾朝以左為尊,權力上而言還是左侍郎略勝一籌。
大抵就是心裡的落差。
“下官多謝王爺提拔。
”
雖有些失望,但賈雨村也不會因此而表露出不滿的情緒,畢竟于他而言,确實是升官,且邁入了廟堂。
水溶瞧着賈雨村欣喜的面容,當下也不戳破,“因嫌紗帽小,緻使鎖枷扛”,他可是知道賈雨村是個官迷,為人貪心不足蛇吞象,怎會因為一個兵部侍郎而滿足。
不過不要緊,他不是原着中作死的賈家,賈雨村乖乖的當一條狗也就罷了,敢有異心,區區一個賈雨村,隻要水溶有心,能把他打壓的死死的。
“嗯,賈府尹且回去等候消息吧。
”
賈雨村心下一怔,原還想着多攀攀關系,比如那香菱小姐,甄封氏,再不濟,還有那便宜的女學生之類的。
隻是王爺都下逐客令了,賈雨村也不好多待,起身恭敬道:“是。
”
出了廳堂,賈雨村心下有些怅然,王爺雖然溫和,但面上顯然是疏離之感。
想他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之家,又是兩榜進士,才幹優長,怎得王爺就對他視而不見的,着實令人想不通。
思來想去,賈雨村決定還是去一趟榮國公府。
榮國公府,黑油門的大宅院中。
賈赦一臉老不痛快的坐在交椅上,目光森然的看着堂下的賈琏,冷聲道:“孽障,見天不着家,敢在外面鬧出幺蛾子來,給你一頓好嘴巴。
”
賈琏一臉的悻悻然,心下也頗為委屈,他們雖是父子,可親情并不融洽,這時候拿自己不着家的由頭,無非就是洩憤。
這段時日以來,賈赦身為榮國公府長房,先前抄家的事宜沒撈着好處,連鴛鴦的事情也沒得手,甚至于得了賈母的好一頓訓斥,心裡攢着火氣哩。
“老爺,孩兒這會子又要忙着遼東的事,又要管着皇陵那兒,着實是有些分身乏術,以後孩兒會注意一些。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時候先順着賈赦,私下裡該怎麼着還是怎麼着,他的思思可少不得寬慰。
賈赦冷哼一聲,倒也沒好多言,畢竟賈琏所言非虛,遼東和皇陵這塊賺了些銀子,自個也得了些孝敬,也算是聊以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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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茶盅,賈赦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賈琏,若有所指道:“琏兒,你和鳳丫頭到底是夫妻,咱們一家子人的,關起門來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得閑也要多關心關心鳳丫頭。
”
賈琏聞言心下一怔,頓時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與鳳姐兒似是形成了一種默契,互不幹涉,也是賈琏近幾年日子過的最舒适的時候,這時候做父親的賈赦讓他去關心鳳姐兒,簡直就是壞人心情。
而且賈赦素來不理會家裡這些事兒,隻顧自個高樂,此時關心起來,非奸即盜。
想來是因為鳳姐兒重掌府内大權,惦記上了那一筆銀子。
畢竟那一大筆銀子,擱誰都眼饞。
沉吟一聲,賈琏為難道:“父親,她素來掐尖要強的,孩兒哪裡管得了她,沒在老太太跟前告我的狀,我就燒高香去了。
況且前兒個才出那麼一檔子事兒,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小心謹慎的很哩,哪裡有功夫理會我。
”
銀子是眼饞不錯,但賈琏可不會因此而再去與鳳姐兒扯上幹系,更何況鳳姐兒精明着呢,怎麼可能為了他去監守自盜的,想屁吃。
賈赦面色沉了下來,心中也明白賈琏所言,原先看重鴛鴦,甚至于使小手段謀取,一來是鴛鴦确有姿色,二來就是鴛鴦是賈母最為倚重的丫鬟,某種程度上比鳳姐兒更為便利,隻是....
作為榮國公府的長房,國公府的家産卻和他毫無幹系,這擱誰心裡願意。
正當賈赦要發火之際,下人在廊檐下喚道,“老爺,有個喚孫紹祖的遞上拜帖,說是過來拜訪老爺。
”
“什麼孫紹祖,老爺我聽都沒聽過,讓他滾。
”賈赦沉着臉呵斥道。
仆人瞧着老爺發火,心下帶着幾許忐忑,哽了哽脖子道:“老爺,那孫紹祖說是準備了厚禮,特來奉獻給老爺。
”
原本發着火的賈赦一聽“厚禮”,心下頓了頓,渾濁的眼珠子轉轉,凝眸看向堂下的賈琏,冷聲道:“好了,你先下去,以後若是再成天見的往外跑,非打斷你的腿去。
”
賈琏悻悻然的應下,旋即轉身告退,心下卻是啐罵起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好一派做爹的模樣。
待賈琏離去後,賈赦緩了緩心神,吩咐道:“來者是客,去把那孫紹祖帶上來....”
北靜王府。
這邊,水溶打發完賈雨村,閑來無事,便來到潇湘館瞧瞧林妹妹,剛踏進院落,隻見身披青緞背心,穿着水紅绫子襖,腰系着白绉綢汗巾子的襲人迎了上來,恭敬行禮道:“王爺來了。
”
寶玉終究是沒膽子向王夫人“抗争”,自然而然,襲人隻能退而求其次的來往王府,在黛玉身邊伺候。
水溶問道:“颦兒可在?”
襲人輕聲回道:“林姑娘去寶姑娘那兒了,其他幾位姑娘好像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