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碼頭。
此刻碼頭上聚集了很多人,為首的便是一襲绯紅官袍的賈雨村,在他的身邊則是一個身着青色官袍的男子,瞧着約莫四十出頭,面皮白淨,鼻子下蓄着胡須,渾身散發着一股久掌權柄的威嚴,連為首的賈雨村都被壓了下去。
除此之外,金陵但凡有官職在身的官吏皆然在此,他們此刻皆是翹首以盼。
許久,江面上出現了一條大船,船頭高挂着一面大旗,上面寫着:“奉旨欽差,北靜郡王水溶。
”
“來了!”岸上的人們喊了一聲,所有人都不斷的整理自己的衣服,讓一邊的人看看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
大船慢慢的靠岸,率先下船的是一襲甲裝的馮紫英,隻見其領着一百多名王府護衛在碼頭兩側站定,手按着刀柄,面無表情的盯着衆人。
随後,船艙裡面的水溶才施施然的走了出來,穿着雪白的緞子衣袍,腰系玉帶,手持象牙的折扇,恍若谪仙的貴公子,引得閣樓、馬車眺望的閨閣少女們心神恍惚,一雙雙泛着水光漣漪的美眸閃着異樣的光芒,一時之間,有些合不攏腿。
見水溶下了甲闆,所有人全都跪了下來,賈雨村帶頭喊道:“金陵府尹賈雨村,恭迎欽差!”
若是北靜郡王,他們不需如此勞師動衆,但眼前的少年除卻王爺的身份以外,更是欽差,代天行事,不敬欽差則是大不敬。
水溶邁步走上碼頭,目光環視着眼前一片跪倒的景象,心無波瀾,清聲道:“諸位起來吧!”
衆人聞言皆然起身,賈雨村領着官員近前行禮,先前是因為欽差的身份,現在可是北靜郡王,意義不同。
“下官欽差體仁院總裁甄應嘉見過王爺。
”
這時,青色官袍的男子看着水溶,恭敬的自我介紹起來。
聞得甄應嘉之名,水溶凝眸打量起來,所謂的欽差體仁院總裁,即指織造監督,凡總裁,皆臨時差遣職任,異于常設祿位體仁閣。
直白說就是大乾朝的緞庫,專門為宮廷提供絲織品,相當于清朝的織造局,位列五品。
在品級上,賈雨村略勝一籌,但官場上品級并不是地位的唯一标準,體仁院總裁多由皇帝欽點任職,有點欽差的意思,并且還能向皇帝内參專奏,實際地位遠遠高于五品官銜,甚至于兩江總督都要對其好言好語。
而且不僅如此,甄應嘉所在甄家承襲體仁院數十年之久,有“世襲“的職力,兼理過“巡鹽“,承辦過銅斤等經濟要務,曆經三代,已然形成一個握有政治、經濟、文化特權的豪族集團。
怎麼說呢,金陵這個地方明面上是四大家族為首,實際上甄家才是最大的家族,有些隐世家族的意味。
沉吟一聲,水溶語氣溫和道:“甄大人不用客氣,本王與你也不是第一回見了。
”
太上皇幾回南巡,基本都是甄家接待,年少時,水溶也曾随太上皇一并南巡,自是見過甄應嘉,算是“眼熟”之人。
況且甄應嘉是甄畫的父親,按理來說,眼前的人也是水溶的便宜嶽父,不看僧面看佛面,單憑表妹的溫香體暖,包容了水溶見長的脾性,好歹也要客氣一二。
甄應嘉聞言心下一喜,笑呵呵道:“不曾想王爺還記得下官,實乃下官的榮幸,不知太上皇龍體安康否?”
對于甄家而言,太上皇才是他們的根本,自永康帝登基以後,甄家漸漸被排斥,似“巡鹽“由林如海任職巡鹽禦史接任,銅斤等經濟要務由内務府接管,而甄家僅僅剩下一個體仁院。
水溶點了點頭,應道:“太上皇于大明宮修身養性,不理俗務,每日閑情逸緻的,龍體甚是安康。
”
對于太上皇,水溶能感受到親情,故而水溶心中也是念太上皇的好勸誡太上皇不要食用金丹,許是人老便念感情,倒是聽從了水溶的意見。
隻是老年人的身體懂的都懂,并不是水溶能治愈的,龍體甚是安康是假,但能撐幾個年頭。
面對“外人”,水溶自然不會說實話。
甄應嘉聞言,心下微微一緩,笑道:“既是如此,下官也就放心了,還望王爺呈情于太上皇,江南百姓盼太上皇已久,随時恭候太上皇南巡。
”
水溶聽後不由的挑了挑眉,看向甄應嘉的眼神中帶着幾許異樣,好家夥的,知不知道一次南巡需要耗費多少銀兩,虧這家夥提的出來,這要是讓永康帝知曉的,不得一巴掌扇過來。
别忘了,先前太上皇幾回南巡,你們甄家還拖欠國庫大把的銀子哩,舊賬未落,又想起新賬,這是趕着被抄家啊。
不過水溶也能理解,眼下甄家有些衰敗的趨勢,若是太上皇南巡再次由甄家接待,無疑是給甄家添勢。
輕笑一聲,水溶道:“此事待本王回京後再說,此番本王來金陵是有公務在身,還要勞煩甄大人多幫襯一二。
。
”
甄應嘉聞言,心中不由的得意起來,在金陵地面,沒他甄家點頭,的确難以辦事,不過甄應嘉也不傻,眼前的可是北靜郡王,身份尊貴,不是他可以賣弄威風的對象,于是謙虛道:“王爺但有吩咐,下官等定然竭盡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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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聞言笑而不語,看向甄應嘉的眼神帶着幾許玩味,他倒是希望甄家竭盡全力,可是這有可能嗎?
以甄家一慣的強勢,想來沒這麼好說話。
這時,賈雨村恭敬道:“王爺一路舟車勞頓,且先去迎賓館落腳,下官已然打點好一切。
”
甄應嘉蹙了蹙眉,心中對于賈雨村頗為有些滿,他正與北靜郡王叙舊哩,好端端的插什麼嘴,不過細想一番,又覺賈雨村言之有理,倒也沒說什麼。
賈雨村素來是見風使舵之人,自是察覺到了甄應嘉的異色,但他不在乎,自個都攀上了北靜王府,等年末之際,他就要調任朝廷中樞,還在乎江南甄家?
況且北靜郡王此行來金陵的目的賈雨村心裡門清,以金陵豪族一慣的作派,到時更是往死裡得罪甄家。
水溶點了點,江面波濤,一路上的颠簸,晃的人心神不甯,便是睡覺也不安穩,确實有些乏了,先歇息一會也是好事。
賈雨村見狀,忙引路将水溶引至迎賓館,至于那些官吏也被一并打發,各自散去,就連甄應嘉也不例外。
迎賓館内已然被馮紫英接手,王府護衛裡外包圍了一圈,盡職的行守衛之責,水溶邁步進得迎賓館,落座于花廳首位,接過茶水抿了一口,頓覺舒緩幾許。
凝眸看了一眼廳下的賈雨村,水溶開口問道:“賈府尹,金陵物價如何?”
賈雨村籌措一番,清聲道:“回王爺,災民不斷湧入金陵,糧倉存糧所剩不多,最多還能撐上七日,物價上漲,現下糧價更是達到一百四十文一鬥,糧商們計量售賣,以至于供不應求,長此以往,糧價隻會節節攀升,到時不僅僅是災民,便是金陵百姓都無糧可食。
”
水溶聞言了然,失去家園的災民隻能四處求活,此刻不光是金陵,江南八府一洲大抵都有不斷地災民彙集,人數多了,影響本地百姓,這是無可厚非之事。
沉吟一聲,水溶開口道:“明日本王宴請金陵豪族,請他們一叙,地點你就看着辦吧。
”
在金陵地界,自然由地頭蛇安排,水溶倒也不需插手。
賈雨村聞言了然,金陵不是沒有糧食,隻是被豪族們把持控價,北靜郡王來金陵是為了豪族們手中的糧食,隻有手中有了糧食,計劃才能确保實施,宴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