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裡,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端是出遊的好日子,受北靜王府相邀一同去清虛觀打醮,賈家一行人先行來王府集合。
北靜王府,甯安堂。
堂内北靜太妃高坐于榻,其下一排黃花梨木的椅子上,賈母、王夫人、薛姨媽、鳳姐兒以及尤氏和甄畫皆然在場。
賈母慈眉善目的招呼道:“原待着府裡不愛動彈,此番去清虛觀一是祈福,二來正好活動這把老骨頭,隻盼莫要給太妃增添麻煩。
”
北靜太妃聞言,清澈明亮的雙眸看向鬓發皆白的賈母,雖說王府的尊位高,但賈母怎麼說也是國公府老夫人,鼎盛時期,便是自家那短命的丈夫也是要敬上一二,故而她也不會拿大,便溫聲道:“老太君莫要客氣,咱們兩府姻親,本就應當多走動走動。
”
說着,北靜太妃的眸光看向一側的元春,輕聲道:“元春,清虛觀那兒可安排妥當了。
”
一趟出行,且又不僅僅是一府之人,一切都要提前打點妥當,若是臨時起意,倉促不說,怠慢了人就失了王府的禮儀,憑白讓人閑話。
旁的不說,就算是一個人旅遊之時,不也得先做好攻略為好。
元春一頭青絲盤珠翠,鬓角斜插玉簪,上着百花衫,下束百褶裙,模樣端莊之中透着一股華貴的氣質,聞得北靜太妃之言,落落大方道:“母親,清虛觀那兒兒媳早早派人去打點了,此行需在觀内住上三日,請觀主日日祈福,為府内求福禳災。
”
北靜太妃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笑對賈母道:“元春素來行事周到,滿府上下皆然贊賞,素日裡本太妃都是享清福,也虧老太君教養的好。
”
當着元春娘家人的面兒,北靜太妃自然要給足元春體面,況且她也沒說錯來,元春當家後确實穩當,孝順她的同時,那猴兒也照料的好,令人頗為滿意。
隻是,元春年歲比水溶大的事兒在北靜太妃心裡是一根刺兒,顯得美中不足,而且自家乖兒對元春又疼愛有加的,讓北靜太妃心裡膩歪,總是親近不起來。
賈母等人見北靜太妃誇贊元春,心中自是欣然,尤其是王夫人,從北靜太妃的言語之中就能明白,自家女兒這個北靜王妃的位置穩穩當當的,王府内的大小事兒都是自家女兒做主,這與有榮焉。
薛姨媽眸光閃動,隐隐透着幾分豔羨之色,若是她乖囡當家,也不會比元春差,隻是自家乖囡沒這般的運道。
當然,其中自然有不喜之人,那就是甜心表妹甄畫,瞧着端莊華貴的元春,心裡頗為膩歪:“有什麼大不了的,換成她定然做的更加出色。
”。
賈母目光打量着堂上的北靜太妃,杏眸流光,水色潋滟,與元春不像是婆媳,倒像是姊妹一般,心頭止不住的異樣,不過還是按捺下來,笑道:“元春尚顯淺薄,還是要太妃多多照看,以免粗心大意。
”
寒暄過後,北靜太妃瞧見了甄畫,笑着将其招至身前,美眸打量了一番,隻見其一襲玫瑰紫色留仙裙,頭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朱唇皓齒,流光溢彩,恍若神仙妃子。
“畫兒,有段時日不見了,真是出落的愈發好看了。
”
北靜太妃眉眼開笑的拉着甄畫的手兒,嬌媚的玉容上布着欣喜之意,風風韻韻的聲音中隐隐透着幾分惋惜。
這麼可心的兒媳婦原是她家的,都怪那猴兒任性,便宜了甯國公府,倒不是說元春這個兒媳不好,就是有些得隴望蜀的意味,一番感慨罷了。
畢竟這兒媳是她看好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分男女。
話音落下,堂下的元春星眉微動,芳心中湧起一絲苦澀,她知曉甄家與北靜王府的事情,自是明白北靜太妃言語中的惋惜是何意。
說起這事來,元春也是無奈,自入府的第一日,她就曉得北靜太妃并不喜歡她,任她做的再好,還是隔着一層,想來這就是婆婆與兒媳天然的對立了。
好在夫君那兒是向着她的,如若不然,怕自個早就要被“婆婆”磋磨。
當然,元春也就是腹诽兩句,她心裡清楚,北靜太妃對她的不滿大抵也就是因為年歲大了些,不襯心意,雖有些牢騷,可該給她的體面還是不落,婆媳之間倒也融洽,比起她知曉的那些被婆婆磋磨透了的兒媳不知好了多少倍。
甄畫聽見北靜太妃的誇贊,心裡恍若吃了蜜一般,真是不枉她今日一番盛裝打扮,旁人她都不在意,可就是不能比元春差。
眸光瞥見一側垂眸的元春,心下更是得意:“占了北靜王妃的名頭又怎麼樣,北靜太妃喜歡的是她,表哥疼的也是她,哼,你也就是運氣好而已。
”
腹诽一兩句,甄畫低眉垂首的,一派的嬌羞的女兒姿态,甜膩道:“姑母贊譽了。
”
北靜太妃瞧見甄畫乖巧的摸樣,心下更為歡喜,拉着甄畫愛不釋手,芳心中愈發可惜。
一側的賈母、王夫人等人知曉甄家與北靜王府能扯上親戚關系,故而甄畫喊“姑母”也并無不妥,甚至覺得這是以示親近,心裡反而樂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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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北靜太妃的尊位最高,連賈母也遜于一籌,瞧着北靜太妃樂意,誰會去糾結于此。
屏風之後,迎春、探春、黛玉、寶钗、惜春、賈蘭、賈環以及寶玉攏在一塊小聲的叙着話兒。
清虛觀打醮這種熱鬧的事兒,寶玉豈能不來,而且還能來和姊妹們玩耍,更是迫不及待,央求着賈母要一同前去,而賈母素來寵愛寶玉,自是無有不應,故而也就來了,全當是歇兩天。
此刻寶玉頭戴束發簪寶紫金冠,頭束紅色抹額,捧着一張銀月的臉蛋兒,滿心滿眼的看着那嬌小玲珑的倩影,笑道:“瞧着妹妹的氣色愈發見好了。
”
許久沒見着妹妹了,還是這麼好看,等回了府,可要天天和妹妹在一起。
黛玉上穿粉藍印花翻領羅衫,下着月夜繡梅花圖案馬臉裙,如玉的蔥指正剝蜜橘,聞得此言,似喜非喜含情目看了寶玉一眼,籠煙般的柳眉情不自禁的皺了皺,輕點颔首道:“都好着呢。
”
對于寶玉的到來,黛玉心中自是歡喜,先前熱情招呼一番,待坐下來閑聊的時候,寶玉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好似你正悠閑的散步,身後卻跟着一個心懷不軌的人盯着,好生的不自在,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寶玉面色一白,目光看向黛玉略顯委屈,怎麼林妹妹這麼敷衍,難不成隔了一段時日不見,感情淡了起來?
探春瞧出了寶玉的不對勁,按以往的性子,十有八九要發脾性,明亮的俊眼微微轉動,笑着岔開話題道:“聽說二哥哥近日苦讀詩書,可有進益。
”
賈府的事情,探春即便不在,大抵也聽說過一兩句,姊妹們來王府頑樂的時候,寶玉正苦讀着呢。
湘雲聞言,笑盈盈的開口道:“是呢,我也聽說了,愛(二)哥哥上心些,不出幾年就可金榜題名。
”
衆人聽後,心下不由的一驚,雖知曉湘雲是一片好心,然而寶玉最是聽不得勸學的話兒,探春隻是談及進學,湘雲可是連金榜題名的話兒都說出了口,怕是寶玉要擺臉色了。
果不其然,寶玉面色陡然一變,眉頭緊蹙起來,須臾間,便苦笑道:“就是跟着先生做做功課,讓老爺安心。
”
讀書讀書,讀個勞什子的書,早晚要落入那些個祿蠹之中,成一個俗輩之流,要不是因為老爺相逼,他才不會去讀。
黛玉捏着橘瓣放入唇中,一雙秋水的眸子白了寶玉一眼,輕柔道:“又說诨話了,便是舅舅聽不見,别人聽見了,又當奇事新鮮話兒去學舌讨好兒,吹到舅舅耳朵裡,又該大家不幹淨惹氣。
”
雖說對寶玉的眼神有些不适,但畢竟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表兄妹,該關心的還是要關心兩句,禍從口出的,指不定又要挨一頓闆子。
寶玉聞言眼神一亮,就是這個味兒,這才是他的林妹妹。
笑了笑,寶玉岔開話題說道:“不說這個了,咱們不是要去清虛觀,到時咱們要好好頑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動身,要不我去催催祖母。
”
打醮是長輩們關心的事兒,她們這些沒長大的“孩子”就隻是出去玩。
寶钗手兒捏着一方繡帕,杏眸閃了閃,柔聲道:“起碼也要等姐夫回來了,咱們才會出發。
”
她們那姐夫可是要陪着她們遊玩踏青的,少了他,還怎麼出發,而且寶玉去催賈母有何用,以為這裡是國公府,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