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沒有問題。
”他說,“地下通道是封鎖的,沒有撬開的痕迹。
鑰匙隻有我和拉杜莫斯有。
”
“可是——”
“我知道事故是誰引起的。
”
所有人都驚奇地望着他。
“你知道?”赫爾瑪可說,“可是你才剛醒——”
“就是這個原因。
”周雨說,“是我引起的。
”
所有人面面相觑。
蔡績悶不作聲地走上來,先把手頭的蠟燭粘在盛蛋糕用的一次性紙盤上,又繞過人群遞給了周雨。
“你們先下去吧。
”周雨說,“今天暫停你們手頭的工作,把紙質文檔都整理好,斷電時開着的儀器都做一下記号,沒開啟的不用去動,收起來的存儲器也不會有事。
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拿一些作廢的出去試試。
大概走出這裡一公裡左右,應該就可以正常地啟動電子設備了。
”
“帕阇尼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歉,晚些時候我會解釋的。
還有被調走的那些人,我會去和瑪姬·沃爾問清楚,讓他們盡快回到崗位上。
”
他的保證并不能抹去衆人臉上的疑色,然而當他沉默下來時,也沒有誰願意繼續發問。
“我有些事要盡快處理。
”周雨又說,“你們先下去吧。
等事情結束時我會通知你們。
”
談判小隊的成員們陸陸續續地走了。
他們的思緒都沉浸在最新消息裡,根本沒人想起那名失蹤的保安,也仿佛都忘了羅彬瀚的存在,隻有一兩個人朝他瞥了瞥,對他臉上的傷流露出一點好奇。
走廊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剩下蠟燭融化後滴在紙盤上的聲音。
“忙完了?”羅彬瀚問。
周雨看着他,還是那副出神的樣子。
羅彬瀚懷疑他這是在掩飾心虛,趁機思考對策,但看上去又不很像。
“你為什麼在這裡?”蔡績問,“怎麼進來的?”
“從門口進來的啊。
”羅彬瀚說,“你們這兒的安保爛透了。
那個看大門的是怎麼回事?作為幹大事的秘密研究基地,你們可是雇了個夠忠誠的人啊。
”
蔡績的臉黑了。
周雨卻不在意地回答道:“那隻是個很需要工作的人而已。
”
“他需要你就給他一份?”
“他的女兒是我的病人,所以需要對他保持觀察,也算是稍微提供一些援助吧。
這棟樓裡并沒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隻是走個形式而已。
”
羅彬瀚沒怎麼聽明白這句話,但他并不在乎這麼點小謎團。
剛才那位演講家說話時他一直都在聽着,也在思考,并且自認為已經想明白許多事了。
譬如,最簡單的一條,他先前埋怨李理下了錯誤判斷是冤枉了她。
賽博小宣王從來沒有搞錯過這個地方的性質,她不過就是故意騙了他一把。
當然,也有很多事他還沒想明白。
“你應該有不少話要跟我講吧?”他說,“我可沒想到你在離市區這麼近的地方出差啊。
”
周雨神色自若地端着蠟燭,好似沒聽懂他的話。
“你要喝點什麼嗎?”
“我要把你的腦漿喝了。
”羅彬瀚說,“去給我拿點止痛藥來!”
蔡績張大了嘴巴瞧着他。
周雨則像沒事人一般吩咐他去二樓某個櫃子裡拿藥。
“這幾種都拿來吧。
”他說,轉頭又打量羅彬瀚的臉,“你怎麼受傷的?”
“怎麼受傷的?”羅彬瀚反問道,“還沒人告訴你?”
周雨眨了一下眼睛。
蔡績悶聲說:“我本來準備今天告訴他。
”
“我策劃這事兒一個多月了!”羅彬瀚吼道,“你今天才準備告訴他!”
他擺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态度,然而實際上更多是裝出來的,好探一探對面兩個人的底。
結果周雨隻是皺眉不語,蔡績則臉色古怪,活像個考試作弊被揭發給家長的倒黴學生。
真是妙極了,看來這場三人對質裡每個人都有能交代的部分。
“到底怎麼回事?”周雨看着蔡績問。
“周溫行你認識吧?”羅彬瀚說,“我把他殺了。
”
周雨猛然轉頭看他。
在躍動的燭光間,羅彬瀚看見他的目光先是驚訝,繼而又沉了下去,十分嚴峻地思索着。
“……你親手殺死的嗎?”
“大概。
要是他真的死了的話。
”
“是用的什麼武器?”
羅彬瀚把手伸進挂袋——剛才那幫人進來前他就把刀放回去了——在卡片、書本和昨晚那片破貝殼中間掏摸了一陣,把彎刀抽出來遞給他。
周雨接過後低頭細看,不發一語。
蔡績神情緊張地望着他,羅彬瀚猜他和自己想的是同一樁事:周溫行真能被這把刀殺死嗎?
良久以後周雨才擡起頭,把刀交還給羅彬瀚。
“如何?”羅彬瀚問,“那東西挨了這個會死透嗎?”
“你念了上面的焚火咒嗎?”
他果然知道,羅彬瀚心想。
“念了,”他說,“那東西也燒起來了。
雖說我隻燒到他的手臂,沒看見他的全屍。
”
“足夠了……如果沾到這種火的話,作為生命的整體概念會消失。
”
聽到他的回答,蔡績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特的希冀神情。
周雨卻不顯得怎麼高興,仍舊隻是沉沉地想事情。
過了一陣他才回過神,又叫蔡績去樓下拿藥。
“我聽說那東西身上有個詛咒,”蔡績走後羅彬瀚又說,“想殺他的人都會倒大黴。
”
“你倒黴了嗎?”
“我現在還不夠倒黴嗎?”
周雨又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
“右手腕和左腿嗎?”他詢問着,臉上沒有一點擔心的神色,隻是純粹職業性的好奇。
“你怎麼看出來的?”
“戴了可塑化骨骼支具的人動作是很明顯的,衣服要稍微臃腫一些,關節形狀也會很不一樣……那個,也是我在推動的項目。
雖然不是我在做,出資是挂在我名下,前幾個月也去看過。
”
“你好忙啊。
”羅彬瀚說。
他決定回去就要把小宣王的匣子發配衛生間。
“你這個也算是試用了吧。
”
周雨有點遮遮掩掩地笑了一下。
這王八蛋居然還有臉笑。
羅彬瀚壓住當場報仇的沖動,假裝不在乎地問:“你和李理是什麼關系?她能調你的人,還能找你借裝備,看來你們也很熟啊。
”
“也沒有很熟悉。
大概隻能算同事而已。
”
羅彬瀚對這個答案保持懷疑。
他還要再問,突然想起米菲還被丢在下頭。
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滑頭小怪物恐怕早就自己溜走了。
他本想叫周雨去看看那個倒黴保安,轉念間又放棄了。
用不着他去操心,蔡績肯定已經把人放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談。
“你的同事們試不了存儲器了。
”他對周雨說,“走一公裡肯定沒用,走十公裡恐怕都不行——我剛從差不多十公裡外的地方趕過來,那顆電磁炸彈就是我爆的。
”
“你是一路走過來的嗎?”
“少管我怎麼來的!”羅彬瀚說,“管好你的存儲器!”
周雨搖了搖頭。
“你身上有帶什麼特别的東西嗎?”他問道,眼神早已經落到挂袋上。
羅彬瀚本不想這麼早亮自己的底牌,可也沒必要死命壓着。
他把卡片和筆記本都拿出來,正要說明這兩件東西的來曆,周雨卻将那張卡片從他手心抽走,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
“就是這個。
”
“什麼?這不是你們這兒的通行證?”
“不是的。
”周雨說,“這個就是你所說的那顆電磁炸彈,影響範圍隻有五百米左右而已——如果當時你把它留在原地,或者裝回隔離箱裡,大概稍微走一段路就會發現的。
”
羅彬瀚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
“你怎麼知道的?”
“我見過類似的東西。
這種卡片是0206制作的,其他無遠人不會做成這種樣式。
”
“但這東西是周溫行的遺物。
”
“……你就這樣帶着凍結的遺物到處跑嗎?”
“它上面還貼着你這兒的地址呢!注明了這裡的代理董事長叫赤拉濱。
順便問一句,你還有個别号叫赤拉濱嗎?”
周雨慢慢放下卡片,又擡起頭望着他。
那目光裡充滿了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