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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 殺人不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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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點的時候,所有爛攤子才算是勉強收拾完了。

    陸津安排人檢查了窗戶的情況,給他帶了套臨時去商場買的衣服,還順便把整個房間的角落都檢查了一遍。

     在他到來以前,羅彬瀚已經支走小容,又随便從架子上偷了個文件盒,把那隻尚有餘溫的死老鼠裝了進去。

    然後他就捂着脖子坐在角落裡,盯着行政部的兩三個低級助理在那裡忙忙碌碌。

    他一直在心裡琢磨老鼠的事,直到陸津拿着急救醫療箱走到他面前,問他是不是先安排司機送醫院。

     “用不着吧。

    ”羅彬瀚語氣随便地說,“不過是點皮肉傷,别大驚小怪的。

     陸津回頭看了一眼碎窗的方向,然後才慢慢答應了。

    羅彬瀚知道糊弄他不會像糊弄小容那樣簡單。

    這謊言本來也太扯淡了,真要有玻璃渣能濺出來傷人,窗戶的玻璃早就稀碎一地了,更别說多了那麼幾個十分可疑的孔。

    這是他怎麼也解釋不了的,因此他決定放任别人發揮他們的想象力。

     “我受傷的事就别告訴其他人了。

    ”羅彬瀚說,“這幾天又是吃錯藥去醫院,又是出車禍,怪鬧騰的。

    壓下來我自己處理就行了。

    ” 陸津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他也一樣意味深長地看着陸津。

     “那您自己留神身體。

    ”陸津說。

     “放心,今天以後我會很留心的。

    ”羅彬瀚揮揮手讓他去幹自己的事,“另外,有空去和财務部商量商量,這房間得再加幾個監控,對着窗口和櫃子。

    日後外人來來去去的,出了問題說不清楚。

    ” “這個……” “我知道他們不願意。

    你先按流程提一嘴就行了,剩下的我去磨。

    也不用細說理由,就說這是加強内控的一部分。

    ” 陸津答應了,臉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忠誠而職業地離開了,活像用行動告訴羅彬瀚“我一個字都不會向别人透露”。

    羅彬瀚暗地裡瞄着他的背影,心想你才不會保密呢,今天晚上你就會迫不及待地告訴你那化學實驗室裡的女朋友,跟她一起揣測頭孢事件的可怕真相;等到了下個星期一,全行政部的中層主管都會知道上層管理正在搞七搞八。

    這些騷動想要徹底瞞住南明光簡直不可能,除非他先叫李理制造一起車禍把老東西送進醫院。

     但他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這全是他自己惹出來的禍,首尾隻好由他自己收拾。

    趁着大部分人都下了班,他在洗手間裡換掉衣服,處理好傷口。

    其實也沒什麼特别需要處理的,這麼一頓折騰過去以後,他的傷口簡直都要自行愈合了。

    他對着鏡子仔細研究了一下血孔的形狀:一共就隻有兩個孔,像釘子淺紮的那樣小而圓。

     那根本不像是狗抓的,倒更像是蛇咬的,還得是有毒腺的品種。

    他摸着那兩個小孔,想起他在那一刻瞥見的兇器:蒼白、幹瘦,光秃秃沒有毛發,更像溺屍的骨掌,而不是野獸的利爪。

    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可周溫行不允許他回頭,他也就看不到這樣一隻手的主人長着怎樣的真面目。

     他摸着脖子細想這件事。

    其實他從來沒有目睹過周溫行從人變成狼的形态,他隻是聽别人說他是隻人狼。

    其他證據呢?那家夥的眼睛有時會發光,可發的是一種蒼白的光,而不是綠瑩瑩的。

    那兩隻爪子也确實夠鋒利,但沒準他隻是練過九陰白骨爪。

    而且,周溫行有那種血。

    這究竟是按什麼順序發生的呢?他是先變成人狼在先,還是先得到血在先?那是否說明随便什麼生物也可以得到這種血?比如神,比如人,比如老鼠…… 一陣鈴聲打斷了他的出神。

    他的手機在包裡響了。

    羅彬瀚估計這又是李理想跟他說點什麼,于是匆匆忙忙地提起包,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裡。

    那鈴聲始終沒斷,催得很急,逼得他看也不看就接起來。

     “好啦好啦,”他說,“别忙着數落我了,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有點上頭——” 手機裡異常安靜,使他猛地警覺起來,定睛瞧了瞧屏幕,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李理。

    打電話的人竟然是俞曉絨這個鬼丫頭,她還故意不吱聲聽他的口風。

     “是你呀小妞!”他立刻改變腔調,“晚飯吃過了?在家裡幹嘛呢?” 手機那頭靜了幾秒,然後才慢慢傳來俞曉絨的聲音:“你今晚回來嗎?” “啊,恐怕不行。

    我得在公司過夜了,之前給你發過消息了。

    家裡有什麼事嗎?” “沒有。

    你剛才說你有點上頭,是怎麼了?” “還能是什麼?工作上的事。

    和财務讨論内控制度改革的事,折騰來折騰去的,我就沒忍住多說了兩句……反正就這麼些破事。

    ” “那你剛才以為自己是在跟誰說?” “我的助理啊,怎麼了?” “你們關系夠親密的。

    ”俞曉絨說,聲調裡毫不掩飾懷疑。

     “這就是普通的助理。

    ”羅彬瀚不容置疑地說,“你個沒上過班的小孩懂什麼?” 俞曉絨或許在對面翻了個白眼。

    “我幾個小時前打過你的電話,”她有點突兀地說,“傍晚的時候,你一直沒接。

    ” 羅彬瀚想了想,記起當他和周溫行說話時是有那麼一檔子事。

    手機震了,但他也以為是李理幹的。

    “我那時開會呢,沒注意到。

    你怎麼不留個消息給我呢?” 俞曉絨又不說話了。

    羅彬瀚等着她的下文。

    他印象裡這鬼丫頭不是那種喜歡有事沒事和家裡人打個電話的人。

    以前的情況正相反,總是她不耐煩地挂掉家裡人的問候電話,絕不忍耐超過一分鐘。

     “有什麼事要我幫忙?”他忍不住問。

     “沒有。

    ” “你不會就是打來問問我班加得怎麼樣吧?” “我想……問問你在非洲發生的事。

    ” 羅彬瀚沒想到她還記着這一茬。

    他正開動腦筋想着要怎麼把話題混過去。

    俞曉絨又說:“你回來之前,我做過一個挺奇怪的夢……我看見你在叢林裡匍匐前進,那個地方很暗,到處都是黑漆漆的藤蔓,還有蟲子的叫聲。

    你的樣子看上去很糟糕,全是泥巴和汗水,而且你的表情……我覺得你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 羅彬瀚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隻是個夢,絨絨。

    ”他擠出笑聲說,“我隻是去那裡玩了兩年,犯不着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吧?” “那夢很逼真。

    非常真切。

    我睡醒以後還記得清清楚楚。

    是在海灘旅館裡做的。

    ” “也許你當時已經預感到我快回來了,因為夢都是反的。

    ” “你還會再去那裡嗎?”俞曉絨冷不防地問。

     羅彬瀚想說當然不會。

    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但他的喉嚨好像被人刺穿了,要非常使勁才能發出聲音來。

    最後他隻好說:“如果我還要再去,準會先和你打招呼的。

    ” “你最好會。

    媽媽可不會忍你第二次。

    ” “你打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羅彬瀚問,“還是你突然間想我了?要是你一個人在家實在害怕,哥哥我也可以考慮回——” 他沒機會把話說完,通訊就被對面挂斷了。

    羅彬瀚把手機丢回桌上,用手掌揉搓起額頭。

    他想不透俞曉絨這會兒為什麼打來,但也沒精神去琢磨了。

    這一天的跌宕起伏夠多了,他一面閉着眼睛養神,一面腦袋裡還回蕩着她的聲音——那聲音叫他感到疲憊又沮喪,樁樁件件都不順意,空調的聲音吵得人頭痛,空氣卻照舊濕悶壓抑,他那張所謂的人體工學椅也坐得人腰酸背痛。

     有東西墜在他肚子裡,是種痛苦而又有點令人上瘾的滋味,就像喝了一缸子白醋與烈酒的混合物。

    但他并不想哭,或是喊叫發洩,隻是不吭聲地回味這種感覺。

    過了好一陣子,他漸漸明白過來:原來這是悔恨。

     他在悔恨,因為他行為輕率又毫不珍惜。

    那個時候他什麼也沒考慮。

    他完全不負責任,隻想着自己痛快了就行,好像整個世界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的感受。

    一切曾付出在他身上的人都被辜負了,被抛棄了,被宣布是無足輕重的。

    如果今天晚上,俞曉絨幾次三番打不通他的電話,到第二天卻被别人告知他死了,到那時她會怎麼想?她一定會問這是怎麼回事,她會自己過來追根究底。

    可能她會查出來點什麼,于是就碰上周溫行;可能她什麼也查不出,就這樣被俞慶殊接回雷根貝格去。

    往後每一年到了今天這個日子,那對母女互相要說些什麼?俞曉絨要花多久才能接受這件事? 難道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在乎這個妹妹嗎?他不過是按世人所吹噓誇獎的标準深情表演了一番,好炫耀自己是個愛妹妹的好男人,然後把自己也給騙倒了而已。

    否則他在那個時候怎麼能完全不考慮她呢?平時無事時的表演?那表面功夫誰都會做。

    可真到了無暇思慮的緊要關頭,一個人的本性是再多道理也難教出來的。

     他擡起頭歎了口氣。

    這口氣的尾音還沒結束,辦公室裡就響起了第二個人的聲音。

     “我猜您現在冷靜下來了。

    ”李理說,“或許現在我們可以溝通了。

    ” “我妹妹打來的電話和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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