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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 野有蔓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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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那些書在如今的成年人看來或許不算什麼,不過當時可把他們吓了一條。

    石颀回憶着她自己的學生時代,因為抛離當下的話題而放松了。

    說起為那些怪書而做過的噩夢時,她甚至會莞爾一笑。

    肯定是周雨或她妹妹搞錯了。

    她這樣對羅彬瀚說。

    把平時的讀物不小心混進了畫冊裡——可平時讀這些東西也夠怪了呀!她至今沒好意思問那本《中世紀酷刑詳解》到底是屬于誰的。

     她所說的内容在羅彬瀚耳中完全是不同的意味。

    基本上,他不相信周妤幹的任何一件壞事是無心而為,這女人無疑是有意地把兩本不相幹的書混進了畫稿裡,跟石颀開了個有點惡劣的小玩笑。

    她幹嘛要這樣作弄石颀呢?這個惡作劇在羅彬瀚看來也不大像是出于厭惡——實際上周妤對于厭惡的人更傾向于無視,反倒是對熟人展現出那種略顯刻薄的幽默。

    可是,不管怎麼看,石颀和她都毫無瓜葛,石颀甚至都不清楚她和周雨的真正關系。

     “我從沒想過黑闆報是件這麼殘酷的事。

    ”他假裝嚴肅地說。

    石颀立刻有點不好意思,但仍然辯解說那沒什麼不對。

    不管是多麼無意義的小事,一旦投入得太久,人就很難再讓自己不較真。

    “那麼,”羅彬瀚一本正經地問,“你也花了很多時間學繪畫咯?”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而已。

    ” “素描?國畫?還是水彩畫?” “是素描。

    ” 那張黑白的蓮花圖又浮現在羅彬瀚眼前了。

    他透過茶杯裡的倒影觀察着石颀,心想這确實能算是個共同點。

    可也還是太勉強了。

    周妤不是那種因為共同愛好就對你露出好臉色的人。

    “你後來不畫了嗎?”他随口問,“還是現在也在畫?” 石颀轉動着茶杯,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很多年不畫了。

    ” “怎麼了?”羅彬瀚敏銳地問。

     “沒什麼。

    平時的工作用不上,本身也不是很喜歡。

    小時候隻是因為被父母報了興趣班才去的。

    你呢?你的愛好是什麼?” 她轉移話題的方式有點生硬,似乎不想再提繪畫方面的事。

    “我沒什麼特别的愛好,”羅彬瀚順着她說,“玩點遊戲,看點,旅旅遊,就是這類沒什麼水平的消遣。

    ” “你之前說出國了兩年。

    是旅遊嗎?還是留學?” 又到了把非洲故事搬出來的時間。

    羅彬瀚如今已經講得滾瓜爛熟,幾乎連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石颀是個很不錯的聽衆,不會像漢娜·察恩那樣處處刺探,叫人膽顫心驚。

    她全程把手支在下巴上,規規矩矩地聽着,即便目露疑色也不肯發問。

    他們聊了一會兒非洲的動物,又從非洲藝術返回到周妤身上。

    石颀還在用“周雨妹妹”來稱呼周妤,像要報複羅彬瀚在非洲旅行上的胡扯,不過她的天真輕信已經在羅彬瀚心裡蓋了章。

    連如此離譜的謊言都能诓騙她十年之久! 羅彬瀚覺得自己應當為她糾正這個完全錯誤的認知。

    他還沒找到合适的時機,石颀忽然問他:“你和她見過面嗎?” “誰?” “周雨的妹妹。

    既然你還和周雨聯系的話,應該也見過她吧?” 羅彬瀚撥弄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嗯,”他含糊地說,“前兩年見過。

    她……已經不在市裡了。

    ” 他不想在石颀面前講那件事,以免這場偶然的叙舊變得不大愉快。

    石颀也沒注意到他的躲閃,而是專注地問:“你覺得她的個性很陰沉嗎?” “難道不是?”羅彬瀚反問道,“你見過她對誰有好臉色?” “但,你當年和她關系不錯吧?” 羅彬瀚當即就要義正詞嚴地澄清這種謠言,但有種隐隐的情緒使他提不起勁來。

    一個人活着的時候叫人避之不及,去世後反倒如空氣般無處不在,充斥于各種各樣的瑣事細節裡,這就是死亡對于記憶的加工。

    而且,他也很快想到,從石颀的角度來看,會在尴尬時刻冷着臉來給他救場的周妤當然是和他關系不錯的。

     “我是周雨的哥們兒嘛。

    ”他最後還是承認了,“肯定也和她熟悉。

    ” 石颀怔怔地盯着他看。

    那雙眼睛裡透着一種很難形容的思緒,不能說是友善的,可也談不上厭惡。

    她好像正在某個鏡頭外遠遠地,隔着屏幕打量他。

    “所以,你們也是通過周雨認識的?” “是啊。

    ”羅彬瀚說。

    他突然覺得石颀對周妤有點關注過頭了。

    這種介意可能是因為天賦上的差距。

    不過,如果藝術才華的高低非得和陰損程度成正比,去選擇一條做人的道路也未嘗不好。

     他正準備從這個角度說兩句周妤的壞話,安慰安慰眼前這位退出藝術殿堂的失意者,石颀卻自己把話題轉開了。

    她漫無邊際地問起了羅彬瀚回國後的生活,他養的鹦鹉,他那個外國妹妹的生活。

    羅彬瀚也随口問了幾件無關痛癢的瑣事,像是他們老師的近況,還有學校的校服制式是否更新過。

    一說到學校,羅彬瀚想到了夾在畢業紀念冊後頭的那些彩紙。

     “你給我寫過一句畢業贈言,還記得嗎?”他心血來潮地問,“猜猜看一共多少個字?” 石颀的臉一下就紅了,也可能是被茶水的熱氣蒸的。

    她這表現必定是沒忘記了。

    “我覺得沒必要寫太多,”她辯解道,“寫那些客套話太……總之沒必要。

    ” “那你也不能隻寫四個字吧?好歹給個同學評語呀。

    ” “我不給别人下評語。

    ”石颀立刻說。

    她這句話裡有着今天整場叙舊中最為果斷堅決的語氣,顯出這的确是她的重要原則。

    羅彬瀚本想說“你随便客套幾句也行呀”,但明智地懸崖勒馬了。

    他一時想不起來該說什麼,因為他和石颀之間本來沒發生過多少交集。

    于是他裝作無意地打開手機,然後驚訝地叫了起來——驚訝倒不全是裝的。

     “糟了。

    ”他說,“我們聊了一個半小時了!” 臨時起意的閑談竟然花了這麼久,石颀也和他一樣驚訝不已。

    她匆匆忙忙地站起來,想叫服務員買單。

    羅彬瀚建議道:“你先去赴約吧。

    我來買單就行了。

    ” 石颀搖了搖頭,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她的眉宇間有幾分焦急,可是并不懊悔。

    拜羅彬瀚所賜,她今天多半要放某人的鴿子了。

    不過羅彬瀚覺得錯也不全在自己,因為茶室裡太安靜了。

    從頭到尾,他和石颀的手機都沒響過一聲,感覺像隻坐了十分鐘似的。

     服務員來了。

    石颀跟他平分了賬單,卻沒立刻離開。

    她站在店門前短暫地想了想,忽然扭頭對羅彬瀚說:“其實我今天沒有約人。

    ” “啊?”羅彬瀚說。

     “我隻是來擺個樣子。

    ” “擺什麼樣子?” “女兒的樣子。

    ”她說。

    羅彬瀚還想接着問,但她已經揮揮手臂,作出道别的姿态。

     “下次碰面再聊吧。

    ”她說完便快速地走開了。

    羅彬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十字路口,感到她簡直比周妤更加神秘難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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